“山那面”的天空比“山这面”的天空更广阔一些。“山那面”因为平畴而显现坦荡且有寥廓感。当然,我是站在清溪村毛栗仓路和李家塘来说这番话的。“山这面”是被桥墩、宅楼、镇街、山林等遮蔽了的天地。民居民舍,成片粘连,少有零落。换句话说,山的挽携、塘的镶嵌、树的茂盛、宅的紧密,让自然的气场,有效聚集。自然与人,那般接近,从而生发出了各式各样的微妙关联。人与时代,风云际会;农业与自然,幻梦交融。也因此,作家便
名 字 小麦,豌豆,麦秸,玉米;水芹,白菜,豆苗,枣花。 在我的老家,这些名儿同时也都是女孩子的名字。 别看爹娘识字不多,更不会去翻古书、查词典啥的,以求得个好名字。 仿佛是信手拈来。 却也是这般的质朴、青葱,仿佛沾满了清晨的点点露珠。 这些个原生态的名字,与生长在小河边的野草一样。 比如蒲公英,打碗花,婆婆纳,车前草,商陆,飞蓬,龙葵。 她们风一般地,从原野上轻轻
春天的葵园 是的,这只是刚刚开始。 一秆秆葵,像秩序井然的栅栏,它们分蘖、拔节,宽阔的叶片格外耀眼。 顶着呼啸的春风的暖流,它们趋同于火焰。 它们在现实中燎原,醒来或睡去,像从不滑坡的记忆,也不会辜负任何期待。它们正制造集体的浪漫,像巨大的绿色钢琴,弹奏印象的“德彪西”。 它们从春深赶来,向上、向善。而内心的欲望,蠢蠢欲动,它们向阳光借一些词语。 这是昼夜间欢乐的乐章,低诉
早 晨 再快点,搭上疾驰的地铁,搭上肥胖的班车,搭上笔筒似的直梯,直到站在7楼的打卡机前。看着它,想笑也可以,但要让眼神驱动它算法的齿轮,让它记起你,让你的人生糅合进机器的智慧之中。 擦去桌子上的灰尘,这些从往日时光中纷飞出来的雪,是时候消融了。桌子一角,盆栽依旧茂盛,湿润肥沃的土壤滋养着有关旧森林的矜持与新森林的理想。 打开电源开关,升起那个世界的太阳,交错的数据线立即车水马龙。从1
是开放在远方的花朵。它举着明亮的灯盏,避开喧嚣红尘,在高远星空,安静地眨眼。星辰抱着自己的玉石,照耀迷失自己的人,回到内心。 每颗星辰,都是一个守护神,被挂在人间的心里,亮亮地打开光芒万丈的世界。星辰,让那些孩子流出委屈的泪水,它仁慈的光辉流过,夜归的马车上遍布人世的泪斑,真实而饱满。星辰是宇宙送给人间的银果,是只可意会的甜蜜,是望梅止渴的幸福。面对黑夜里孤寂的灵魂,它略显卑微,不止一次进入他们
下雨前闻着渐浓的土味 在松嫩平原的一大片苞米地跟前,我远望近观。小苗还没长成青纱帐。看见远方,升起尘雾,升起湿腥气息。 雨来了。 那是从前抗联十二支队隐蔽的那片苞米地吗? 那是更远以前完颜部族马队横扫狂风的土地吗? 那是祖祖辈辈弓腰洒汗种植希望又收获惆怅的岁月吗? 下雨前,我的鼻子就先愉悦了。 因为,闻到渐浓的土味。闻到古往今来的土味。 雨帘,白茫茫地拂来。 扑
今天下午,一小段寂静的时间铺展出的背景下,你终于听见了体内的水声。 这道水声,明净,智慧。她一斜身子,就绕过一座山峰,出现在目光的远景中。闪电一样的脚步,刺痛了你的眼睛。 这道水声的源头来自哪里——是一粒眼泪、一块寒冰,还是一滴鲜红的疼痛?现在,你都无法明确指定。但这水声毕竟出现了,而且代替了你体内一些利器的位置,比如匕首,比如雷霆,比如喧哗的词语,比如愤怒的火焰。 这些利器,并没有
我相信——雪会落下来,落在他乡冬月的屋顶,落在经过的花园,落在岁月的褶皱。 最初的雪,不会惊扰梦中人,像风拂过草地,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它们飘飘洒洒,像一群赶海的人,追赶着夜色和流星。 当大雪飘飞,暮色加深,独行的人,会拉紧衣领,按原路返回:一行脚印,告诉我曲折的路途和蜿蜒的心事。 雪落下来,落在岁寒的高处,落在北方以南,落在想象如野马驰骋的远方,落在昨夜那首新诗的尾韵里。 有种
水的流向 水往低处流,有时也流向高处。 当一条河沉睡时,水会逆流而上,在月光的信封里找到清凉的源头。落日写下的苍茫,是河流分解的山川、田野。 当一条河奔跑时,它会带着众多的水滴奔跑,带着水里的云朵和星月奔跑。浪花是流水一生的激情,波浪是流水创造的理论。 没有一条河情愿泥沙俱下,也没有一滴水自甘浑浊。 每条河都有曲折的命运、起伏的简历。在一张巨大的纸上写下小桥、流水、炊烟……一条
一根扁担,抬高了担水的路。 炊烟执著的等待和一担水的深情,压在肩头低语。 担水的路,有人生的坡度,也有生活的弯度。 水有水的密码。在解锁鸡鸣犬吠的嘈杂与锅碗瓢盆碰撞的烟火中,用尽了每一滴温柔、神秘。 担水的路,最早是背水的路。一只木桶,在腰背上勾勒的曲线,是村里女人一生要走的路。比起背水的路,担水的路,人生已经逐渐辽阔。 扁担,像根血管连着村庄,连着人家,连着耕牧的血脉。
和一片雪花对话 在天空与大地错位的日子里 寻找一片雪花是个难题,俯身 你已经成为春的预言 四处奔波的谜语,潜伏于世界 无数次遮住眼眸的谎言。谜底: 多数并非真理,那遗憾飞雪 无人记住你的名字,落地,分身 我化作孤鸟、太阳,或是守林人 是否能读懂儿时的印迹 和一片雪花对话,不如照见本我 人群里开出的梅花,吐露出: 飞舞,让他者找不见你的美丽 雪山辞 青山的形状不必考究
光 被一束光照亮,孤独的光,有时是白色 有时是橘色 当我想你时,光是白色的,尾羽般飞来 一片叶子也是一缕微光 树上摇曳的光芒会掉落下来,进入梦里 睡着的人,呓语声,打湿了夜里的光 这时的光是黑色的,柔柔地铺开 一定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黑色的光荡开 涟漪,静待清晨的花瓣开放 露珠从花瓣上凝结,圆润小巧的精灵 会在你我的额头烙上春天的痕迹 回形针 好多句子空了,夹不住白色的雪
夜薄如蝉翼,冷意从纽扣缝隙间 席卷了皮肤的重峦 一尾鱼抽水漾波的跫音,在古朴的 弦乐里。我们始终学习 置身江水般柔软里如何呼吸 有人告诉你,爱这条江的人 也爱那座桥,会从桥上走过 如有一场雨的抵临,会打一把油纸伞 熟悉的人拾级而上,行至桥头 与你记忆重合后又一次背离、隐没 消失不见。长亭红漆脱落 拉二胡的人正襟危坐,没有白发 摇头,拉着弦杆,二泉映月 此刻人来人往,但别告
在长途跋涉以后,我们来到这里 那完整的理想状态下的山峰 穿过地平线的头顶,夜晚依然保持寂静 沉默的路人们,在山鸟栖息的故乡 太多保持敬畏 你跨过山门,脚步声清晰可闻 作为宁静的一分子,心跳声与木鱼共鸣 伴奏从遥远的寺庙传来,你从心底听见 那诉说的愿景 石阶变得有些残破、光滑 也许是行人的双脚不停地踩过 前一些时间,黄昏的空间。你像是一位老人 探寻遗失的心跳,它千百年来无数次
梦在跟着我,从书桌到床前再到黄昏后 谁都不言语,无非我被惊醒,它再逃离 道阻且长,梦走不远,让夜晚捎来三两句问候 给我的,是一份发黄的拼图,一张反复揉捏的信纸 我放置窗前 待清晨,鸟儿将拼图衔走,留下早间的热闹 盼傍晚,纸飞机将信纸埋进云朵,印下童真的笑颜 它们把窗景塞得很满,足以看不见时间 当路灯点起,梦的幻影在光亮里扑闪 那刚被石头砸碎的湖面,之间,月亮在不知不觉中升起 折
你的村庄摇曳在半个多世纪前 春风润泽,或炮弹降落 男人女人躺卧土里,等候 足够的雨水握住他们的手 从脊背上卸下天空,卸下 月光焚烧过的瓦碴和几羽鸡毛 你接过递来的山草药 嚼碎,连同你的牙齿与食欲 你挑的谷和男人挑的一样重 男人在柴房里摔碎了碗与锅 你有三个女儿和唯一的儿子 他们也像上一辈那样生疏不和 假若把你的脚印用双手 轻轻合拢,会不会就拥有了 一座永远也走不出的大山
如果我们是自由的 模仿风声,南来北往 路过大片鲜花和原野 路过每一个平铺直叙的春天 某个春天的傍晚 偶然地落在窗外梅花上 那时世界温和 檐角的灰燕细语着 风来,翻过书页 佯装是一个诗人 也许,明天和昨天一样 窗外,陌生影子来往 牧马的人还未归来,有些 改变的,是草木新生的动静 是你一年一度 自南方捎来的春色 如果我们是自由的 轻轻呼吸,翻山越岭 只是简单的游戏。
翻腾的水蒸气 带来雨霁的消息 我乘着云织就的飞毯 用彩虹做的琴弦弹琴 轻声低吟千百篇诗句 用什么押韵 才能调配斑斓的情绪 一群鸟飞过 云淡风轻 吱呀叫着 争相和鸣 那些青石板也正在苏醒 被苔藓簇拥着 染成了薄荷的绿 长江吟 你是一首诗 押着千古的韵 你是一幅画 描着春秋的秘密 你用蜿蜒的身躯 演绎烟火迤逦 你以湍急的声音 与两岸山谷共鸣 我触摸你 便与李
吴文英对某人的怀念 翻落在21世纪一个浅秋晚上 清透的细雨 如同春日来临泛起的 那缕思念 一滴一滴嵌入灵魂的诗句 足以读到天亮 破碎了的城市倒影 细雨掺杂的灯光 摇晃着旧时光 拼凑着 它完整的模样 这个夜 除雨声之外都安静 关紧窗的缝隙 隐去 雨的流浪 秋的微凉 裸露的皮肤会感知 这个夜 有一段冗长的思念 田野不久后 将会荒芜 也没有谁会阻止 春天发芽
此刻,我们离得很近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风将路灯摇得更亮 影子重叠着影子 湖面上飘着雪花 如夜晚的星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愿望就没必要许了 毕竟你过生日时 也只是一嘴带过 我们走着,走着 就陷入怀念 除了感叹光阴 就只能像照镜子似的 看着彼此 静夜思——兼致JWY 从今天开始 对每一轮日出日落 都要心怀感恩 为这一世的残缺 仅一夜之间,我们就从学校 走向人潮
你是否敲击琴键弹下一首序曲 是否在等待与你合唱的那个人 唱起季节的变化,像一条江水 涓涓流向野鸭知暖的地方 春日的柳条钻出嫩芽 江水冲洗着浸入水中的新发 舞动的音符停留在枝头,小鸟 张开小嘴唱着一支春日序曲 你轻轻扑闪着翅膀 翻动着蝴蝶和一丛月季的故事 在那座桥头停留叫卖的小贩 推着的小车牵满风筝 还没有被太阳融化的蓝天上 正装点一条条华丽的绸缎 它们,缝补了天空没有白
走出逼仄的山洞 远远看见两个身影 不需要暗自用力 天地便已经开始旋转了 一路的石头 男人眼镜的影子 一路的月 女人卷发的影子 茫茫的晨雾中 我心生向往 循着远方飞翔的鱼 我找到你们 如果你相信的话 如果你相信的话 世界会有很多种绚烂的色彩 天空和大地同样地出现 我们很快度过很多个十年 还有很多个五百年 用来向前世的自己回眸 那个时候 就不要再流泪了
河流连接着无限 荆襄河在这里,转头向北走。 这个方向,我不需要用手机上的指南针,可以根据武德路的走向来确定。向北步行,走一走,然后停下来看一看。我有过短暂的疑惑,一条河流在平原上,为什么到这里突然要转向?有一段路,我以前曾经走过多次。今天更加靠近水边。距离水边越近,似乎越能激发我走路的激情。走路与写作一样,需要激情。河里的水质似乎没有前段时间那么清澈。荆襄河的水质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没
高一没分文理科时,听见有个班里传来一种小孩子的声调,不是突然一时兴起的发音,而是一位老师,持续用这种小女孩的声音在讲课。当时,我只是无意路过,不巧,接下来就是学生大段地齐读,于是,新鲜、陌生的声音就那样不翼而飞了。 之后,又听见过几次同样的声音,才知道这位老师教语文,又细又高的女声,每个字却发得很重,像结实的蚕丝,被不竭地吐出。老师本人也长得小巧玲珑,不知道台下的学生们听着这样卖力地讲授,会
张怀帆 70后,陕北人,在延河边一座小镇生活过3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小镇系列”等作品集12种。参加诗刊社第24届“青春诗会”。现居西安。 小山顶 走进山才知道,许多树叶已红了,黄叶更多,色彩已然斑斓,让人不由驻足,沉醉其中。最让我心动的是山菊花,有淡蓝的,亮黄的,都格外精神,扑面而来,像一张张笑脸,就要开口说话。 山里还有虫鸣声,有的是蛐蛐,有的我不知道名字,但叫声都好听,清
来威尼斯之前,我特意读了一本书,叫做《威尼斯史:向海而生的共和国》,是一个英国人写的。这本书对于了解威尼斯的历史荣衰,有非常重要的帮助。它曾经是一个绵延千余年的共和国,地中海的霸主。东西方交通最重要的十字路口,文明世界最富庶也是最繁荣的商业中心。置身其中,到处水波浩渺,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波伏娃在《萨特传》中写道,萨特人生的最后十年,身体每况愈下,甚至中风,他频繁到访威尼斯,威尼斯是他这
本期嘉宾:左汉中 栏目主持人:唐朝晖 左汉中:1947年9月出生,湖南双峰人。湖南美术出版社编审,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民间工艺美术专业委员会学术委员会主任。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从事美术创作,有作品参加第6届、第7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1989年加入中国美术家协会。长期从事民间美术的学术研究和图书出版工作。出版《中国民间美术造型》等专著。主编有《湖南民间美术全集》《中国现代美术全集·农民画》等系列图
1 1984年,我由湖南省交通厅调入湖南美术出版社。进社前,我正脱产在湖南省广播电视大学攻读汉语言文学,进社后,我分配到年画编辑室,正临撰写毕业论文之际,我选择湖南邵阳地区的滩头木版年画作为毕业论文选题,于是,就有了第一次下乡考察民间美术的机会。来到隆回县城,我约请了年画作者肖祝善做我的向导。那时的滩头小镇,还保留着一种古朴苍凉感,文艺复苏的春风似乎还没有吹到这个偏远小镇。镇上唯一的一家正宗年
在2024年美国奥斯卡奖颁奖季的一众入围电影中,《留校联盟》是一部别具一格的电影。早在上世纪90年代,这部电影的导演亚历山大·佩恩就凭借独立电影崭露头角,在此之前也有过如《杯酒人生》《内布拉斯加》等多部获奖无数的口碑之作。他的新作《留校联盟》和一众表现视听奇观,抑或聚焦当下社会问题的影片不同,它将故事背景设定在1970年代的美国圣诞假期,着眼于一所预科学校中三个有着各自不幸过去的普通人:调皮的少
曼·雷(Man Ray 1890-1976)曾以一种难以察觉的无奈申言:“我拍摄我不想绘制的东西,绘制我拍摄不出来的东西。”似乎,在绘制与拍摄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这难免让人联想到亚里士多德所谓的“生成”与“制作”之间的鸿沟。问题由此——更深刻地——指向一个根本问题:人作为中介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人从自然中脱颖而出本身已经是一个征兆。首先,不再有纯粹的自然;紧接着,不再有纯粹的现实。
在时间的序列里 回头望去,有无数个我, 分散在过往的每一日,排着长队走向今天。 我像一个领队, 越走越老,身后跟着同一个人。 2016.8.11 大海航行 星空里有大海的回声,也肯定有 我的倒影。在深夜,我认出一个光环, 但不敢前往。 神啊,我有一尺之忧,你有万世的虚空。 2016.12.13 我 想 长出一片叶子,不像生孩子那样费劲。 森林有自己的法则,需要光,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