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1910年—1996年) 本名蒋海澄, 出生于浙江金华,现代诗人、画家。代表作有《大堰河——我的保姆》等。他的诗紧密结合现实,热爱太阳、火把、黎明等象征,大部分作品不拘泥于韵律形式。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
“你踩的这块地,元代之前 仍在海底”——在海门博物馆 有人伏我肩头耳语 那么,头顶的海水 到底有多深? 读小学时,我的理想是化身为 通体透明的深海软体动物 譬如水母……自身是发光体, 夜间不必带灯而行。 没有大脑,没人能对她精神控制。 没有骨骼,所以不会坍塌。 没有心脏,别跟她谈什么悲喜剧。 没有动脉和静脉,不会 沦为卖血的许三观①。 没有眼睛,所以没有泪水。 不知美
一种没有的、未知的微笑 被发明,固定,封存在博物馆的 玻璃柜里。推测它 显现的年代——是个考古学谜团 岛屿沉没,岛屿重生,大海嚼过数遍 水变成土壤,礁石变成沙 但它没有被消化 讲解员微胖,像一只 声音和笑容合成的漂亮小舟 行驶在记忆的深海 她笑着说:海门人向死而生 死亡来临时脸上就会出现 泥俑脸上的这种微笑 并在原有的笑容之上 一闪而过地演示了泥俑之笑 她被自己的讲解
一条河从远处来 逐渐加宽 流速变得缓慢 深邃 在它的底部 暗流涌动 一股往东,一股往西 仿佛神力加持 这条河连接的是浩渺 表面的平静 直伸到天的尽头 地球是圆的吗 先人不那么认为 他们说天圆地方 他们说江汉汤汤,武夫洸洸 而暗中,岩浆在蠕动 地壳断裂 咔咔移动着它的阴谋 胡逗洲出现了 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壶豆 源自于一种植物 海就在不远处 陆地已然形成 “
我的人生是一条河流 当我明白了这一点 祖辈血泪 和父辈汗水的腥咸 早已形成大地 星罗棋布的泉眼 形成一条条河流的源头 谁的河流没有一声呐喊 像浪花的回眸 真正的河流 从不是一马平川 像黄河的九曲十八弯 像长江的数千条支流 河流从不抱怨大地 蜿蜒有蜿蜒的澎湃 垂直有垂直的滂沱 是河流就会怀着最柔软的心 和绝不回头的勇敢 谁能用歌唱锁住水 用刀剑征服水。让我着迷的
多少次了,十月的风解开我的衣扣 撩拨我汗涔涔的胸膛、湿漉漉的诗韵 多少次了,十月的旗拂动我的眉梢 抖动我不眠的思绪、滚烫的歌声 背着父亲的草鞋曾从泥泞的乡路赶来 八达岭上留下泪浸的深情 带着粗劣的干粮曾爬上十月的香山 秋染的枫叶映红我年少的眼睛 几千年奔腾不息的黄河啊 纤夫滴血的号子依然铮铮有声 一八四○年的火、甲午的火、圆明园的火 太平天国的血、义和团的血、辛亥革命的血
灯,继续悬空而言, 是长江蕴藉此处的丰腴和绚丽, 还是别裁的句读,汹涌了天上之水的诗学和管窥? 迤逦之灯,游弋或漫步, 是京杭大运河的长卷错综了清明上河的气度, 还是缜密或繁复的技法, 试着纪实江河倾斜长三角的光耀和璀璨 谏壁船闸的纽扣,解开 胸衣和眷顾,解开苍穹和蝶变, 解开端正的语言构造的优雅之家,涌动的 江河,陈词上古的荒芜,中古的丰沛,近古的 遵循,以及此时的拆解和凝
云上的畅想,而你不在云上? 一直保留的提花木机,还在 吱吱呀呀地织造,那纤细的丝缕 用金,用彩,用孔雀的云朵 从天空取来样本,便开始反复校正 云的想法,一点点靠近现实 又远离现实,仿佛这座充满故事的 城市,氤氲在金碧与辉煌里,像一阕 长卷,也像一段手札,敞开心灵的 尺素,让光影落在宣纸上 丝绸慢慢叠韵,云朵渐渐清晰 那温婉的绣娘,已无暇顾及生活的 繁缛,云下的生活已被 提
这许许多多的游动 存在于你我看不见的虚空 他们优游地活着 只因你的眼中,有悲悯的湿润 我相信有一片江 对时间有着执着的守望 当我们朝夕相约 便有浪花涌上空寂的河床 我们多么像这画中的鱼呀 长着与生俱来的胡须 我们不惧怕老去,追逐嬉戏 欢娱于没有边框的生活
他怀里始终有一截句子 没掐灭,也不点着。 我还听说,有些句子 适合白描,修辞是一种 加速衰老的药剂 适合成为一片茶叶,烫到浮起 一缕清香,正成为,撑起 这个幽闭茶社的骨骼 台上是说书人 演的是景阳冈上的 武松。这里,一切都很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忘了武松是几时被发配的 你不知道的是,在南方的小镇上 饮茶如饮酒,有致晕的感觉 那模糊的醉意让你想到了: 去过很多的
她指着那些不规则的土丘说:喜欢这些圆弧…… 我有点出神,这个下午,她一直在跟人谈屋顶 人字坡、斜坡、拱形屋顶、尖顶、圆顶…… 说话时,我们走在积雪与薄冰覆盖的草坡上 深一脚浅一脚地 体验着被细碎寒冷包裹着的大片宁静 可能,眼前这些也都是一个诗人眼里的直线 这个下午,她带来一场大雪,就像淮河冲入长江 也像草坡的冰雪,与我们分享真实的清冷 以及新鲜的、铺满了感叹词的 芒稻河的早春
刘康,江苏常州人。著有诗集《骑鲸记》《万象》。诗集《骑鲸记》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20卷)。参加《诗刊》社第37届“青春诗会”。曾获紫金山文学奖、《锺山》之星文学奖、《扬子江诗刊》年度青年诗人奖等。 大航海:蜉蝣 潮汛接近了尾声,我们的航程也即将 迎来终点——一片视野开阔的临港孤岛 “着陆的意义就是从一艘航船来到 另一艘航船。”我咀嚼话语背后的深意, 目光却落在了舷尾的信标:那
杨碧薇,中央民族大学文学博士,北京大学艺术学博士后。学术研究涉及文学、摇滚、民谣、电影、摄影、装置等领域。出版《下南洋》等诗集、散文集、学术批评集共六部。曾获《十月》诗歌奖、《锺山》之星·青年佳作奖、《诗刊》陈子昂诗歌奖·青年批评家奖、《扬子江诗刊》年度青年诗人奖·评论奖等。2021年入选《锺山》与《扬子江文学评论》“新世纪文学二十年·青年诗人20家”榜单。 病房 第一次听到“特立帕肽” 是
问题1 目前,围绕着诗歌写作,有不少热门话题,如新诗破圈、人工智能等。反倒是“中年写作”“青年写作”这两个概念,似乎没那么喧闹,却一直存在于新诗内部。与热门话题相比,这两个概念其实更直接地指向新诗本体。那么,你如何理解中年写作与青年写作? 刘康:首先说句题外话,按世卫组织(WHO)的年龄划分标准,青年的年龄区间是18—44岁,中年的年龄区间是45—59岁,“青年”的区间略长于“中年”。这是世卫的
安慰 你跟着我来到奉科,晚上 我们在山头看星星,我在 诗里告诉你,这里有 一百四十万颗星星。但我们 今晚能看见的很少,可能 其他的星在奉科的 另一头,有另一些奉科人 正在像我们一样仰头望着 它们。也许命运让我们这些 奉科人永远没有交集,我不知道 他们住在哪一座山头,有几亩田地 有没有在八月收获石榴和花椒, 不知道他们喜欢变成飞鸟还是 白马去赶农历二十五日的集会。 我也
方水池 希尼在诗中写到了亚麻池 童年的自然主义者 如何被扼杀在布满蛙鸣的池水中。 我的童年与亚麻无关 用来沤肥的长方形水池,十平方米 大小,深约一米,散落在 田野和地堂之间的高地上,盛满 荒芜记忆和野生时间。 像一只被凿穿的木舟,搁浅于荒野 池底野草蔓长,几乎淹没了 同样被弃置的石碌。 雨后夏夜,水池里的牛蛙 叫声比一头牛还要大:“空气中回荡着 密集的低音合唱。”(希尼
河阳船歌 她一边歌唱,一边做摇橹状 使小戏台有了船行水上的荡漾感。 “摇一橹来过一村,哎呦呦, 村村杨柳绿沉沉。” 我坐在小戏台下,像水中荷叶 或岸边杨柳间的鸟窝。 “闺女十八水上走,哎呦呦, 雪白牙齿红嘴唇。” 她面庞比歌声衰老, 还能把小戏台摇回初潮和春心? “桃花朵朵落船篷,哎呦呦, 麦过清明大局定。” 我已越过寒露和霜降, 一支笔欸乃不绝,把人生划入暮境。 “
河流,乃有落泪的霞光 我的爱和悲愁化为风和霞光! ——荷尔德林 树冠上曾是不灭的星辰,苍穹高悬 耀眼的文字的形骸,诸神般静默的山 自空无之处,自茫然荒凉中起伏的原野 夜与昼枕着白发的岩石,永恒的两岸 琴弦已断,风且住,灵息不灭,听一缕幽魂不绝复为弹 河流穿行之地,皆是故园,无人伫立 风与水轮回,荣枯中的草木吹奏 无尽空间里的巡回,也许是终日里 一叶千载不复的舟影,漂流不知所终
山里的事情 云量与雨量 众多悬崖变成山顶溪流 形成瀑布掉落下来 沉迷或迷途 没有预兆的 天突然发黑 纳罕和震惊 外衣拧着飞扬 像风一样飘动的身躯 磁极失去了 方向指南 这在四川山里被称为一次群体的漫游 蒙蒙的雾溢出一只巨大的碗 千万座山 在眼中碎裂 落单的匿行 似乎 就是 辉煌的 可怕时刻 身边巨石伸不出一只卷高袖子的手 随处可见的阴影频繁嘶叫 像在使出灵术
当木门被雨水淋湿 当木门被雨水淋湿 灵魂栖居在偏远之所 白云遣来缱绻岚气 两束艾草悬于门楣 木门嘎吱作响 炊烟打开蜃景 黄瓜、豆角绕过青葱竹篱 杉松的针芒暗含夜的露水 自由的云在山峰萦绕 不似园中茶树,咔嚓的修剪声里 凝结甘甜苦涩。一盏孤灯擎向深海 门窗的洞穴悬于 日升月落间 雨声 屏蔽了嘈杂、喧嚣 比夜的黑多一条路 哗哗声中,蜻蜓收拢翅膀 蚯蚓耕耘潮湿的泥土
亲爱的燕子 除了苦寒之地 几乎到处都有你的影子 你的爱 北方为你们铺满了春天 在我家屋檐下找到旧巢 修修补补,用泥和麦秸 世界似曾相识,你们的“巧手” 哦,是你们小巧的嘴巴 农人的朋友,城市的客人 一排小燕子伏在窝里 小嘴一致张开成钝角 剪裁斜风细雨。你们的忙碌 还有你家的各方亲戚 都在行善事 还有借岩石栖身的 小童燕、岩燕 叼干草、绒毛铺床褥的紫燕 和把巢穴做
伯竑桥,1997年生于四川成都,现居北京。 弹幕 把自己变成代码,放进屏幕,参与到人群中。人群是涌动的代码,他们抽出各自聪明的那部分,踮起脚,放进虚构的弹幕客厅里,一起围坐、参与、观看。一些人扮演了细腻的母亲,另一些是幽默的父亲,封闭的虚拟房间里,人们可以为自己插上电,融进视频弹幕里,重新拥有一个陌生的家庭。热闹的数码生活,一桌散发着电子耗材味道的火锅。参与,是幸福的,但“虚拟”的意思如下:他
杨不寒,原名杨雅,1996年生于重庆奉节,现居云南昆明。 1 谁也不曾见识历史的本体。 即便似我这般,登上白帝城头,面对长江的古老隐喻,和眼中那些显现又湮灭的身影。 往事的无边落木,被碾成残片。满载集装箱的大船在入峡之前,响起笛音。 有人侧耳去听,江水中铜质的鲸鸣。 有人惊讶于泛泛波澜上,光阴踏过的蹄痕。而每一个瞬息,又在自身里隐匿如谜。 除了时间之侧,这座岛屿,又能存在于哪儿呢?
王尧麟,2000年生于湖北钟祥,现居湖北武汉。 故人来 我们聊起那首诗,聊起瞬间的战栗,像偷偷分食同一道闪电。 那时我们还足够年轻,足够用一个句子照亮夜晚。如今,有回忆把我的喉咙抵着,使我不敢发声——在一把生锈的匕首面前,是埋藏多年的地雷。 我在周围环绕着,轻轻贴上“禁止入内”的封条——不敢点燃的引线,不敢打开的链接,不敢回看的,另外的一生。 “后来,那些人就不见了。”我们自然而然地谈起
诺布朗杰,1989年生于甘肃舟曲,现居甘肃舟曲。 1 云端的鹰,让我住进你的眼睛,我要俯瞰我日日夜夜仰望过的舟曲。 你看,那牵引着大海的白龙江,是我倾尽一生都不能写下的一行诗。 而此刻,我正徘徊在逆流而上的昨天和顺流而下的明天之间。 群山谷物般高高隆起,人类坐在粮食上。我在它们之中,一眼认出了那座叫拉尕的山。 2 一只鹰,头戴日月的王冠,落在拉尕山巅。把天空的消息,带给大地。 这时
柏水,本名马健,1995年生于山东临沂,现居山东济南。 小河门槛 跨过连绵的山崮,小镇上的风有了红瓦的模样,在夜幕来临前,留下唯一的记录。田间的镰锄,摩擦出透明的火花,一点点挖掘着干裂的土地,愈来愈深。 镇子外的小河,雕琢出一座小镇的岁月,在乱石与泥土中滋润着往来之物。几只鸟摆脱了圆形的引力,落于河滩,在泥沙中构造起避人的“门槛”。曾有先生来此隐居,在屋舍之间留下无声之诗,每一句诗,都是自然
陈西伯,本名陈民华,1992年生于贵州兴仁,现居四川成都。 1 蜿蜒的山岳与奔忙的人群,对于河流来说,尽是身后事。 你曾在别处见过这条江。伴随城市骄傲的光线,它以谦逊的身姿汇入一条更为宽阔的江河。一路奔袭,不曾停歇—— 涛声蔓延。 此刻,在金堂淮口镇,沱江——以更清晰的面貌,猛然呈现眼前。 江水汤汤,交替漂浮着阳光、月光,以及疾风行走千里留下的步履。江的两岸,一边是人群居所,一边是工业
翎风,本名孟琳峰,1998年生于广东深圳,现居北京。 汴梁一日 从城北到城南,裂纹速写旧白墙 红底黄字的招牌构筑起风景 宾馆在景区外静候,藏有草木的 生命力,这究竟是永恒还是短暂 半虚构的,我骑驴从这老城经过 觉悟的人不抬头,糊涂鬼皆看我 嘚儿驾!又从城南到城北,再深入 到城郊,寻找乡野蔬菜,纯真的人 究竟该如何,不动声色地穿过它们 看神荼郁垒杀鬼的刀,想象的血 一幅幅向死
鸥可,本名梁天,2000年生于江苏徐州,现居江苏徐州。 守护神 她莽莽撞撞的样子,青涩而神秘 捎带点对大人生活的不屑 嘴角暗地一撇,给空气中的小透明 拧上发条。她爱看书、养花、发呆 喜欢可爱而安静的东西、自由而精致的精神 这些都是很平常的嗜好,不能使她 与众人区分开来,她就这样混入人群 在公交站台,拖动重重的行李箱 在湿冷雨季,披上亮黄色塑料雨衣 在纸上描画太阳和星星,轻轻吹
一 寒园不见双㶉鶒,倚楼吟啸霜天碧。心绪乱成丝,夕阳西下时。 秦娥香梦断,枫落吴江岸。寂寞凤凰枝,此贫鲍叔知。 二 为雕好句倾桑落,红尘心重鸾情薄。眼醉满堂花,风高万树霞。 本来无一物,何得图书出。壮也不如人,徒惊刻剑痕。 三 闲思杳袅风前絮,雰霏愁听西窗雨。倦眼望斜阳,残花犹自香。 伤情枯两脸,独把袁扉掩。惆怅又黄昏,忽闻人扣门。 四 壮怀犹且忘头白,桃源幻杳
一 醉上蟾峰阁,空江水接天。梦骑笙鹤入云烟,所住在琼轩。 夜夜瑶台清宴,遍看晓霞深浅。何忧天下起风涛,跨海钓连鳌。 二 客静闲听涧,松深长闭关。爱山何不学神仙,朝朝彩云间。 碧落翩翩飞下,为寄瑶池使者。海天平处放明霞,应是故人家。 三 雾海疑藏豹,云松访伏龟。秋烟空湿薜萝衣,更道缑岭危。 波起但看鸥戏,月落似闻香闭。山中何夜不清宵,与子共结茅。 四 钩月难留梦,
咏史 一 穷秋见物情,丰岁成朝隐。 两间或存名,寂然落蠹粉。 二 昧昧足谭龙,沉沉且眠蛊。 糜煮如沸羹,奉彼养生主。 三 倾海水能西,嘘尘春欲瘴。 光线忽洞穿,与我奠一望。 皂罗特髻·到灯塔去 题为伍尔夫小说名。比年深喜其字面蕴意,春昼稍暇,戏为敷衍,调寄皂罗特髻。 一 到灯塔去,到哈特勒斯,岬湾诡细。到灯塔去,趁横厉帆势。这一念,到灯塔去。这一程,飞没飓波里。到
夏日游兴义万峰林 晨发正凉冷,风烟过眼明。 石林随处碧,意境此来清。 仙掌众托稳,笋峰各削成。 稍从谷口出,暄浊正营营。 手机 物色何尝动,心摇是手机。 手堪盈一握,机会及时微。 真好同鸥狎,艰难状露晞。 须臾备于我,非道忍依违。 题客厅白掌 不向推迁变物理,只将重碧静年芳。 满盆翠叶敷华盖,半掌白花收玉房。 沃若知君守简澹,扶疏向客泛清凉。 未妨柔弱输松菊,犹自蒙尘送
春日杂诗 一 白昼光似灰,枯坐独长想。 是时揽春英,椿韭以为养。 梦境与醉境,意中时争长。 撑眼观万物,大化唯莽瀁。 辛夷高一炬,若告礼义奖。 我无此高标,语默人海往。 温气袭如齑,方寸是天壤。 二 杂花仅百株,红白相耀晃。 忉利天宫物,来化世中网。 人居春气中,持心常惘惘。 麻姑所搔者,岂是同一痒。 一与一为一,一与多为两。 瞥然红尘里,众行犹扰攘。 咏楝花用吴歌
谢人赠箫歌 汝来当我无饥时,不用吴门之下鼓腹吹。 汝来当我不愁时,不用赤壁之下倚歌而和之。 桂林春来翠拱天,若有人兮不知年。 客从远方投明珠,焉能按剑而惊欤。 我觉箫孔有风雨,六枝七枝篁耐苦。 我生不及听韶夏,赖汝一洗心蠹化。 不得解人耻何有,挂之壁上非薄厚。 大似彭泽无弦之琴,东坡空杯之酒。 岁暮归乡 漫将嘉遁卜劳薪,十里连车尺蠖伸。 鸟与群峰争落日,中无一事作行人。 世
归家 木荷无恙野松新,老屋重回认旧邻。 母瘦忍看添白发,儿归仍愧是游人。 捉鸡趁夜山村黑,铺席读书灯火亲。 一梦忽焉三十载,烂柯身世更何陈。 正月初二登府山 荒阜无人昼亦森,高台硉兀独登临。 江山百战销王气,松柏何年生密阴。 鸟影黏天归岫远,龙湫出窟入潭深。 读碑久立梅花下,泱漭春思感不禁。 济南临沂道上 往事溯洄如覆棋,客情难遏杂酸悲。 平原起伏失云处,苍岭昏暝欲雨时。
槐月观蓝雪花 雨霏濯锦沾飞絮,蓝翠充盈久欲醺。 首夏清和花正好,风来影落梦仍君。 镜湖南池赏荷 夕阳归落照,霞色覆华池。 圆影连澄碧,方舟渡绿漪。 浮光留曲岸,暗麝引高姿。 菡萏盈盈袖,良辰自可期。 七月于渝州夜饮 熏风冉冉山城夜,锦帐华灯待月移。 急竹繁丝尝玉露,烛光花气觉芳滋。 声声管乐成新曲,点点幽情托酒卮。 愿与星辰同作伴,皎澄形影自相随。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1860年—1904年),俄国著名小说家、戏剧家。契诃夫被称为俄国批判现实主义小说的最后一名杰出代表,他与莫泊桑、欧·亨利被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也是欧洲现代戏剧的重要奠基人。显然,小说和戏剧是其最重要的成就,不过,他偶尔写下的一些小诗也折射着作家的性情,幽默、生动、真诚,在戏谑的笔调下流露出对现实和生命的深刻思考。 失望 你们相信,幸福 有许多时刻, 我
冯娜,1985年生于云南丽江,现居广东广州。自选代表作:《出生地》《矿场回来的人》《博物馆之旅》《弗拉明戈》《诗歌献给谁人》《纪念我的伯伯和道清》等。 名字 他几乎不叫我的名字 仿佛我没有名字 就像雾岚从不呼唤山峦的名字 它只走进,在启明星将要垂落的时候 就像海潮从不对陆地命名 它只浸没,当骤风来临 覆盖更高处的沙丘就像越过鸥鸟 有时,人们在我某个称谓中走动 不属于钟塔的回声
陆辉艳,1981年生于广西灌阳,现居广西南宁。自选代表作:《蜘蛛》《在洛古河岸》《牛皮鼓与针尖》《纠正》《缺席》《徜徉》等。 且记 每天,从清晨开始 邻居的阳台上,会有一只鹦鹉 反复模仿人类的语言: 且记,且记…… 一只鹦鹉的记忆里有些什么? 它鼓起的胸膛里有旷野之声 野性消失了 语言的技艺让它 如此截然不同:反复被选择 被驯服 想象也是如此 它驯服着我记忆中的明月——
苏奇飞,1984年生于广东英德,现居广东英德。自选代表作:《伏虎集》《托孤集》《慈悲集》《受难集》《荒野勘探》《挖掘机在歧义丛生的修辞学领地》等。 青春战鼓 ——读杜诗而作,兼咏己怀 战鼓擂响啊,像一首仓促而作的即兴诗 声调尚未铿锵,韵律逐渐和谐 灰色黯然的青春,顿成明亮的节奏 死寂的马蹄,在远方欢腾一片 战鼓擂响啊,荒废已久的心 有了临危一击的勇气 心有临崖之险,刀有绝嗣之美
忆今,本名张小红,1985年生于宁夏西吉,现居甘肃兰州。自选代表作:《紫丁香:时光》《一记钟声》《弦音》《游牧者》《修补一只红陶罐》等。 谷雨 万物有知,这个时节 雨落下来,就是恰逢其时 缓缓的,刚刚好 除了这样的雨声 再无更有意味的声响 这使一切的世间之物潮润 复归欣荣的消息 这使无有结果之物 亦无抱憾的情分—— 一阵阵地 就落在了空无的清晨 一个人寂静的春天 不宜省
三间屋 1 一块暗礁内部挖出的屋子, 挖出的石料堆成四周的阴影。 住在附近的人亲切地称它 “午夜的光之岛”,午夜, 当泅泳者经过时,四肢 会被黄蜂般钻出窗户的灯光螫中, 一阵温暖的麻痹,足以导致 终生羁留。不信就问问 那位白头的酒保,他来自 我们每一个人的老家:一座 被浪冲毁的码头,储藏在大脑 但远离了心跳;如今他弓身 在海的最深处,熟知用什么来 填满黎明前成排像伤口
崖丽娟:自从我开始做诗人访谈就从不同渠道收到诗人朋友们的建议,诗人朱朱你是一定要访谈他的。可见您是一位很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诗人。我们先从一个宏观问题开始:好诗的标准有哪些?谈谈对“新诗”的认识,初学者常犯的写作错误应该如何规避? 朱朱:好诗的标准像一个看不见的球心从来没有变过,变化的是各种不同的球面。“新诗”看似允诺了更多的自由,但也带来了更多的无所适从,你需要为每一首诗找到一个特殊的、甚至专属
一首情感饱满的诗歌,是诗人对应许之地的心灵贴伏。正如阿尔贝·加缪在《没有历史的城市小引》一文中所言:“如果你是面对大海却依然热爱柴草的人,那么,在那边等待着您的,便是一团烈火。”所谓应许之地,通常不是一个人的故乡,它也不是一个泛化的存在,它具有预言的光泽——信仰即如地平线,你每向前一步,都是抵达。 我们夏天的呼伦贝尔环线行是从海拉尔出发,经额尔古纳、莫日格勒河、室韦,到满洲里的。这非一次精心设计
长联画幅,十一位诗人的躯身,披着自己的诗句;铁画银钩,疾风劲健的行草,浅浅枯枯的墨,枝叶纷披。光亮灼灼,是画家的心态流露、诗人的心灵寄予,更是“剧情”的“高光”部分。正如倪瓒《六君子图》,别出心裁画了山谷中的六株树,胸中逸气,超然物外。以“树”喻“君子”,表达了作者对君子“正直特立”高风的崇尚。古与今,笔法类似。戴卫以枯湿笔墨画《诗魂》中的“灵魂”,既是生命个体,也是时代整体。诗人周庆荣擅长把握“
苦月亮 药瓶的盖子打开时 夜已经很深了 一小片白色的月亮升起来 它有微茫的苦味 和淡淡的光辉 它接管了我的睡眠 隧道之门终于洞开 我们投身其中 为黑暗突然展现的包容 而暗生疑虑 从今往后 谁为我们的忧郁作证 当它们以忧郁之名 被发现、确诊、疗救和治愈 数据甜吗 作为一种食物,数据甜吗 或许充满油脂 或许像松针和薄荷 连着北方密林的清芬 和在冰块中冥想的夏日
葡萄牙掠影 从威海天尽头到葡萄牙罗卡角 一条北纬三十七度直线的两端 都是大海。超音速下的亚欧大陆从黑夜启程 正午时悬崖勒马。你已来到大地尽头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如此绝妙的表述让我嫉妒 大航海时代的诗人从浪尖上提取语词 路易·德·卡蒙斯 以诗人的身份被尊称为国父 里斯本帝国公园 发现者纪念塔的花岗岩巨帆 从航海者汹涌的肩胛上斜砍进天空 俯瞰大西洋对岸的南美大陆 俯瞰
清晨 鸟鸣声渐次摇醒整个小区 窗外树枝轻晃,小声波荡来荡去 你看不见什么,但能感知有东西在跳动 如同此刻你知道喜悦真实存在 却描画不出它的具体形状,只感觉 胸中闷了一个夜晚的浊气正缓缓上升 经过嗓子眼时,就呼之欲出 洗漱完毕,你返回房间,在窗前呆立 全身的毛孔打开,像无数个微型录音机 隐藏在清甜的空气里 要把那些鸣叫事无巨细地保存 然后携带它们穿过市中心 在一个有些庄重又
奇迹 被脚步和车辙反复踩踏碾压的小路上, 一丛车前草抽出了籽穗。 割草机削平的草地上,意外留下的 一株鸭跖草,开出了蓝瓣黄蕊的小花。 雨过天晴后,低洼处的一窝蚂蚁, 又用细土堆砌出一座火山似的城堡。 皮肤被刀子划破,血见愁的几片叶子, 就会吻干那流血的伤口。 饥饿年代,马齿苋、野苋菜、稗草籽 都曾填饱嗷嗷待哺的肠胃。 高处的蝉鸣,林间的鸟叫,地下的虫吟, 这大自然的唱诗班,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致维米尔 从神秘的时间黑洞 回眸向我 双眼如星辰 以神秘的方式 穿越神秘的时空 将灿烂的光 送至我的眼眸 这一刻 我回眸 凝望远方 凝望神秘的未来 无穷的时间里 谁将凝望 我的凝望 豆娘 ——致辛波斯卡 你 并非我们所称的小小蜻蜓 不同于蜻蜓 你有 分开的复眼 纤细的身体 憩息时合上的双翅 张开透明的翅膀 在阳光下飞翔 进食
车床 6140车床的车刀 剥开钢坯粗糙的衣衫 包括我羞涩的青春 在铁屑痛苦的溅落中 生活开始按图索骥 进退不差毫厘 时间持续高速转动 生命锃亮成型 游标卡尺、千分卡一丝不苟 工艺,只是固定的成人礼的仪式 为的是完美的公差配合 和谐。一切围绕于此! 贯穿我们简短的一生 启动按钮,我就是一台蠢蠢欲动的机器! 青春与摩托 摩托如风 红裙如云 每个人的青春 都是一辆风
谎言 当我说到水 那些裸露的卵石动了一下 烈日下的花齐刷刷地看向我 村庄的老槐树又高了半寸 夕阳下 母亲手中的粗碗青花 分明亮了一分 水就流过他们的池塘、田地、眼窝 溅起白沫子的水花 可当我的声音停下,流水隐遁 清凉的星光涂抹在 越加干裂的唇上 那一夜,我受到知了的嘲笑 而大地以沉默 原谅了我 佛性 莲花结子 佛性即在枯荷 水清了 蜉蝣归于鱼腹 空守波澜的
不困 我不困 我揉眼睛打哈欠 可是不困 在那辆满载宝宝的 午睡号巴士里 我是睁大眼睛的那一个 我看见成群的小动物 被瞌睡困于海底 而我统领的救援队 正飞速赶来 一列呼噜噜的小火车 拖着长长的森林 填充荒野 我摇下车窗跟一个 戴帽子的光头打招呼 可他却闭着眼睛 伐木的动作有如梦游 我不困 我也不要醒来 那会让我感到愤怒 和自责 长大 咳嗽是喉咙不听我的话
我用火焰画了一个圆 铁板上画了一个大圆 又在大圆中间画了两个小圆 切割之前 我用通针通了一下割嘴 噗噗的声音,有风的凛冽 点燃火,中性焰 南方温暖的阳光弥漫开来 打开切割焰,仿佛生命因这一瞬间而绚烂 切割到一半的时候 想换一口气再接着切割 但想到已近年关 家中的父母还在翘首以盼 我就憋着一口气,我要把这个圆圈用火焰画圆满 让千万火花 向着家乡的方向飞溅 采场上,工友
喜马拉雅雪熊 幼年的喜马拉雅雪熊喜欢直立行走 除非你亲眼看见了马脸熊身 才有可能排除传说中的雪山野人 但到了春心萌动的季节 就果断地放弃了混入人类的幻想 只爱同类,也只恨同类 唯有这一点与人性相通 一头喜马拉雅雪熊绝不会爱上 一只高原之鹰,天空的报幕员 长得再好看,也挠不中它的痒 同样不会对一只土拨鼠 真的心怀恨意,顶多是一种托词 爱与恨一起在春天降临,在春天复活 母熊
你从哪里来 你从哪里来 我从天上来 那只云中的鹰 就是年轻的我 你从哪里来 我从地下来 那块闪光的煤 就是年轻的我 云中的鹰 肩负着神圣的使命 捍卫祖国的领空 至今未忘 那颗闪闪的红星 闪光的煤 怀抱着矿工誓言 燃烧自己 温暖人间 至今未忘 那团红红的火焰 认养了一棵树 认养了一棵树 认养了 青枝绿叶的孙子 鲜花盛开的孙子 “秋风吹渭水 落叶满长安
向山行 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发,都不可避免地 要与一座座山碰面,有名的,无名的 不再称呼其名和方位。群山因死去的人 而获得新身份。我们只能用灯笼 去精确辨识,哪一座,埋着祖父母 哪一座,埋着小学同学 灯芯燃尽,蜡油像沸腾的浪花 在黑夜中起伏。星辰镶在天边 夜幕下的群山,从我们精准的导航中消失 定位来自远方。驱车赶路的人,内心深处 布满曲折山径,只能在幽暗中摸索入口 沅江龙舟
禅 初修道 手挥巨镰 做金刚怒目状 匿于地下 度化蚁虫 闭关数载 破土而出 羽化双翼 择木而栖 餐风饮露 自信高洁 蜕变之前 要经历漫长黑夜; 用坚硬外壳 包裹慈悲。 蝉通“禅” 布谷鸟 用静谧去触摸 没有温度的心跳 鲜活的生命里 潜伏着冰冷的法则 声音是可以抵达灵魂的 “不孤,有道不孤” 声声断肠 更像某种符咒 被刻在天空中 在良善和罪恶之间
近些年来,有一个声音或一群声音及其回响越来越清晰。这就是诸多中外诗人向杜甫致敬的声音。与20世纪80年代开始形成的诗人们将视线完全投向西方和异域诗人的“西游记”不同,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外当代作家开始将目光投向了中国诗歌的伟大传统。这其中被更多提及和致敬的诗人非杜甫莫属。 中国诗人重新进行精神对位的过程实则对应了诗歌场域的变化与诗学立场的博弈。那么,都是谁在向杜甫致敬?为什么致敬?在这些诗人的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