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安树家了么?” 三个人在檐下安静坐着,桂玲姨突然开口说话。她正用钢丝球擦着一只熏得漆黑的汤锅,她两腿夹着那只锅,手里一刻也没停歇。这锅是校长女儿家里淘汰下来的,锅身原先是漂亮的橘红色,桂玲姨擦了好些天了,她一有空就去擦它,现已初见成效。 校长的女儿给校长买的药,已到了的快递点。你有一项工作,原是桂玲姨负责的,跑腿。下班回家路过村口,到的杂货铺,取快递,或是买点酱油、醋的。有时也从城里带回些
夜色已沉,烧鸡店里的油腻气也沉甸甸地压下来。我把装了烧鸡和酱牛肉的牛皮纸袋递给凯三,话也跟着溜出来,“桃桃要去大理了,你知道不?”他呆了呆,喉咙里滚出一个模糊的“哦”,一把抓过鼓囊囊的纸袋,转身就走。 看他出了门,我也收拾家伙事儿准备关店了,“吱嘎一—”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传来。扔下抹布窜出去,就见凯三单腿跪在马路当间儿,面前停了辆越野宝马。他身体抖着、表情错愕、额前一缮卷毛掠过惊惶的眉梢一
一 1 周一他们本来要去156厂给老爷子办理丧葬手续,那也是老干科、财务科事先约好的。但牛平礼来到厂大门口,朝家属区方向站了半天都没看到牛爱红的影子,打电话才知道她已经不在家,外出办事去了! 姐,前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吗?昨天我还提醒你,到时可能有些手续,需要咱俩分头跑,也会办得快些。 相信我?哎,这不是什么相不相信的问题。罗阿姨,她不年纪大嘛,都有个把月没下过楼了。 你去火车站干什
钓鱼 星期天的早晨,男人还赖在床上,女人就已经起来了。男人提醒她,今天是礼拜日,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女人应付他说,我睡不着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来,就提醒他,今天你不去河边钓鱼吗? 经她这一说,男人也睡不下去了,便也动手穿衣服。那你快做饭吧,他催促女人,吃完饭我就到河边去。 女人做好了早饭,男人也已经洗漱完毕,就坐在桌前吃饭。他吃得很快,只简单扒拉几口就离开了饭桌,开始收拾鱼竿和饵料之类的钓鱼
20世纪80年代的小镇,墙旮昇底下,大槐树荫凉下,随处可见露天剃头铺子。唯有我堂哥的店,它不是露天的,是正儿八经的理发店,它坐落在青年路一家百货商场的商铺子底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是一个县城最繁华的地带。 我拽着奶奶的蓝粗布衣袖,顶着我那半个西瓜皮帽一样快遮住半张脸的发型,又来到了堂哥的理发店。 在那个年代,这算个很气派的理发店,里面窗明几净。掀开门帘,里面有两张对着大镜子的座椅,供理发的
那是一只名叫三花的三花猫,或许连李孥自己都忘记了它的样子,橘、白、黑三种花色融在一起,渐渐成为了记忆中那抹明亮而模糊的灰。只是记得那天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李孥小心翼翼地把它护在怀里,不让雨水打湿它的尸体。或许,那天根本就没下雨… 一 李孥经常做梦。有时会梦见一只三花猫,但醒来后却记不得细节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有眼角的泪痕似乎证明做过这个梦。并且每次晚上做这个梦,到了白天总是郁郁沉沉的。不过
1 老孟又约晚饭,这次说是金姐也去。 能不去吗?左手食指顶了顶快滑到鼻尖的眼镜,右手拿着抹布擦拭着货柜,我瞄了他一眼,禁不住皱了下眉头。隔着几步远,就已经闻到烟味混着一缕酒气,熏人。 就单纯吃个饭,你要再不去,那我们也不去了。脸颊的小麻坑跟着嘴巴挪了位置,他把刚夹到腋下的黑皮包往收款台一丢。 你们?是怕表婶不高兴吗?我很好奇地问。以前听妈妈说过,表叔就稀罕表婶的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如同庙里
迁移 有时,我会出现在一本书的扉页上。泛黄的纸张,缺角的书页,快速翻动时微微弥散的草木香气,无不营造出一种浪漫且古老的氛围。树的线条是粗砺的,枝丫交错间,铺陈出一片潦草的阴影。阴影下的人物暖昧不清,像在密谋,又似乎在倾诉。身为一棵树,我不是非要成为一棵树的图画,我还可以是一本书,一本书的一部分,一本书里的故事。 作家们为了讲述某个具有童话色彩的故事,总是不遗余力地打造一棵树。把他拟化成人,或者
苏仁聪,1993年生于云南昭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当代诗歌》《扬子江》《星星》等。曾参加第38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无边》。现为泰山科技学院创意写作学院教师,居山东泰安。 松桂镇,花园与马厩 穿过庙宇就是马厩,过去的马厩 建在花园之中。在废墟中闻到花香 桂花的香,和这个小镇的名字契舍 下午,我们跨过门槛,来到庭院 主人已经离去,照片挂在木壁上
立秋过后,故乡的暴雨变成细雨。暴雨冲刷着土地,使家园破碎,野流遍野;细雨则缓慢浸润着草木山川,使万物在清亮中呈现自己。秋天到来就意味着离乡,我在故乡长达两个半月的居住即将终止,即将回到山东的工作岗位,继续我的生存与生命。 因为常年在山东和云南两地奔波,我的诗歌不可避免地要反复书写返乡与离乡—一种剧烈与静默交织的生命体验。有时候我感受到,诗歌的重要使命就是在这种无限的漂泊中为自己寻找到真正的故乡一
苑希磊,笔名木鱼,1990年生,山东乐陵人。有诗作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山东文学》《诗选刊》《诗潮》《西部》《草堂》《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绿风》《诗林》等杂志发表,入选十余种年度选本。现居德州。 一场春雨 雨落到窗外时 我刚从一场梦境里醒来 故乡的亲人从中路过 并未问及我的近况,当我 孩子一样飞奔向他们,梦 在奔跑中戛然而止 雨也在奔跑 此刻的雨过不了多久
我多数写诗的时间是在晚上十点以后,躺在床上,如果是秋天则可以倾听窗外传来震撼且层次分明的秋虫声;如果在夏天则有可能是闷雷滚滚抑或大雨洗刷这个世界时震耳的拍击声;冬天则是呼啸的寒风,吹响窗框或玻璃的叮胱声,有时是雪落下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而春天,可能传来的是泥土里青草萌芽或者花开时隐秘的嬉闹声。一年四季,窗外的声音都被一个于黑夜中躺在床上的诗人捕捉到,并成为某首诗里的意象或每个悖论里的精神寄托。 我
前不久某个晚上,我坐朋友顺路车回父母家,朋友不识路,要用导航,问我准确下车点。我说父母家就在殷口大桥南边左拐第七户人家,定位“殷口大桥”就好。然而地图上没有这四个字,却平白多出一座青年河桥。朋友问,莫非就是这座桥?我说从我出生起,那座桥就叫殷口大桥,桥下的河叫小清河,虽然桥重修了,但不至于连名字也换了吧。朋友说不行按照青年河桥导航看看。我有些担心她走错路,但查看地图周边,其他地名都对,唯独桥名出了
月亮升起来了。那一抹朦胧的光晕像薄薄的煎饼,挂在两棵树的枝权间,很快覆盖了鸟巢的杂乱线条。 傍晚时分,我从宾馆会议室出来,瞬间被寒气裹挟全身,冷风锁住我的颈椎骨,但眼前的一幕月宴令我歇住脚步。将视线拉近,那轮月亮泛着些许红晕,山峦恰似一道浓淡相宜的屏风,架起古典的屏障,葱笼的树权如插入花瓶里的干枝,旁逸斜出,勾勒出淡淡的疏离之美。我的心里伸出一只手来,跃跃欲试,要与天空比个耶。 月亮升起来了。
山坡羊 那孩子站在一道高坡上,一眼一眼望着外公走远,又一眼一眼望着他鏜进一条缓缓涌动的人流里,一种未曾有过的孤独与伤感,夹带着未曾有过的恐慌,立时把他席卷了。 外公说,你不要动,站在戏台这儿等我。 外公说这话时,把一个油纸包从腋下夹着的人造革包里掏出来,塞到他怀里。一股难以抵御的酱香味儿,从油纸包里透出来,直朝鼻孔里钻,又钻进柔弱的胃里。紧接着,他听到从肚子里传来的一阵愉快的响叫。 太阳已
我几乎每天都在小区的院子里散步。不远处就有一个很大的公园,但我却极少涉足。这个不大的院子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似乎是本能地躲避着院外的世界,就像一只野兽,无论是强悍还是弱小,其活动觅食都有一个固定的区域。我以为人和动物一样,都生活在一个有形或无形的院子里。 天长日久,这个院子就会融入我们的灵魂,它一点一滴地改造着我们,让我们以为世界就是这个院子的模样。更为深刻的是,院子的色彩也就会成为身居其间的
一、毕沅的理想国 毕沅要把他的山馆建在灵岩山畔,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到这里安享晚年。 这是毕沅要营造的理想国。灵岩山馆和故宫里的倦勤斋如出一辙。一个是王朝重臣毕沅全力打造的心灵栖居之地,一个是大清皇帝乾隆倾心营建退隐的“太虚幻境”。“倦勤斋寂静、朴素,并不张扬,但走进去,就会立刻感觉到它‘低调的奢华’。”(祝勇《故宫的隐秘角落》)乾隆皇帝将自己最终的理想全部安置于倦勤斋,期望
那年和友人一起,走进济南东部的百脉泉,小住了些时日,凭借表妹的关系,我们俩同住在离泉子一墙之隔的民宿。赏花、读书、聊天,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日。有时,我们清晨漫步园内的龙泉寺,就坐殿门前的台阶上,看墨泉宛如黑珍珠般喷涌,泉水声时而沉雷隆隆,时而珠落玉盘,时而又如七弦琴弹奏出高山流水觅知音。我们面对泉水,遥望对面的青山,各自想着心事,对视一笑。 园子深处有五个泉眼,似梅花盛开,人们称梅花泉。蓝天在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题记 一 我们的村子坐落在资江上游河畔,属于一个半岛,地势较低,但土地肥沃,虽然每过几年会有水淹田地的事情发生,但都能取得好收成。因常有风水光顾,也就成了有名的“风水宝地”。 家门口的那条砂石路,不知被河水泡了多少次了,显得清瘦黑,像一条病恢恢的水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人们外出赶集,我们小孩去上学读书,都要走村里的那条砂石路,砂石路连接河堤,堤两边种着茂密的杨柳
在第十五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的展映片单里,“夏天”像是个格外受到青睐的关键词,《巴黎夏日》便是其中之一。这部只有77分钟的片子,在一众影片里其实不算起眼。一来,一个多小时的时长,总让人担心故事讲不完整;二来,以巴黎奥运会为主题的题材选取,稍显怪异;最重要的是,影片里的叙事时间是完全真实的,和上映时间差了不到一年。这也就意味着大家对于这部“年轻”影片叙事时间的记忆是相当清晰的,如果就这段时间进行模糊与虚
在南浔 到最后,你还是要从热带的 蕨类植物中脱离。在三叶草 最初的萌动中,享受遗忘的 快感。如一朵停在 少女鬓间的孤独。滴着细密的 反季节汗珠。在世俗的 施暴者手中,夺回爱情权杖 春茶烹制的空气。在清晨 请吞下一把牛角梳。它擦亮 琉璃般的异色之旅。让水杉 成为护花使者。守卫晚清荼毒般 晦暗的冬天里。百间楼楷体般周正 和你瘦金体的腰身,形成长短句 在低温中风蝶的蛹,和你们
小橘子幻想曲 七只小橘子,排成一排 在满地尘土的卧室里 在凌乱不堪的脏衣服间 在床头的几摞书前——七只小橘子 坐在一起,如七个清香的 金色音符,把这冰冷的夜晚 点燃。第三个最明亮,而第七个 有许多黑斑——时间的脚印? 唯有第五个头顶 开出两片绿叶。一只徘徊 不定的手企图重新排序 但它们说:不,这样很好 七个好朋友,排成一列 在最后一只黑老鼠睡熟以后 溜到河边,纵身一跃
镜子 有时是光,在寻找 自己的形状。有时 是深渊,为你 准备好陡峭的 梯子。你 站在它面前,它却 把审判推迟到 多年以后。 有时它空着, 像一座不再有神灵的 庙宇。有时 它假装热情,却暗中 篡改你的容貌。 你打碎它,无数个你 开始流浪。你重新 凝视它,镜中浮现出 多年以前的你。 花架 花架在客厅的角落 生长。它会自己 开花,也会让那些 被命名的事物开花。
我们想象一个不演奏的乐器(外二首) [俄]伊娃·达·曼德拉戈尔 这叫麦馔,麦子 快成熟的时候 掐几穗,在手掌里搓,在火上烤 它源自你,我却没有 认出它,但我被它 的陌异感惊到 就像一个闪电穿过树桩 门前的男人 双手捧着细小身体 向它行礼 槐树论 至于苔藓、流萤、鹅卵石 毋庸置辩。最终,它们沉默了 但风是个谜题,那么多翅膀借它远行 而它自己,究竟有无心跳?哦,无形的
友德收完麦子,跟着本村的三斜子去城里打工。收完麦子的第二天一早,友德就和三斜子搭一辆机动三轮来到了县城。 友德今年四十八岁,只上过小学一年级,属于基本不识字的那类人,别的不行,庄稼人有的是憨力,别看快五十的人了,干起活来不比年轻人赖。 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建筑工地,包工头三十八九岁,城里人,姓管,叫管发才,管发才干了二十年包工头,的确是挣了钱,发了财。据三斜子说,这个姓管的很能,至少得称个千儿八百
我们是高中同班同学。原本,他与我哥是同班。他们高考落榜后,我哥应征入伍,他不甘心放弃差几分就能上的大学,决定继续复读。没想到,这一决定耽误好几年,最后竟然复读到我们班。 那年哥哥考上军校,他也应征入伍。几年后我参加了工作,他在部队正准备考军校。这时,哥哥当起了“红娘”,我们开始写信联系。大体内容是他能否考上。 我问他:“你能考上吗?” 他回信:“应该能。” “考不上怎么办?” 他没回答,
仲文娜的长篇儿童小说《秧歌,跑起来》,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鼓子秧歌”铿锵的鼓点为灵魂节奏,讲述了一个动人的儿童成长与文化传承故事。小说以鲁北平原小镇为背景,描写一群少年自发组建“星月麦沁”乐队,从勤学苦练到舞台绽放,从经历家庭代际冲突到展望文化赋能乡村未来的历程,展现了一幅传统与现代交织、童心与责任共鸣的画卷。作家将宏大文化传承命题与儿童成长叙事进行深度缝合,使作品实现了地域文化、童心世界、时
诗人冰虹凭借其长诗《献歌》获“中国长诗奖”。那么,长诗《献歌》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首诗呢?它又有着怎样的艺术魅力呢?借此机会,请让我们走进冰虹的长诗《献歌》吧,走进冰虹的诗歌世界,领略其诗歌艺术的精彩美妙,体味其“虹”影背后的生命的“飞天舞”。 读冰虹诗歌,人们惯以将其诗歌的主题归之于“爱、美和自由”,毕竟这很容易被其诗歌中的“风月”景象,以及“爱”“美”和“自由”等字眼所指认。在我看来,冰虹诗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