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面车子在催了,妈妈却没动。 她坐在靠墙的那张绿皮椅子上,轻轻喊了一声:“昭昭,过来。”昭昭起初不想动,贴着墙赖了几秒钟。“过来。”她这次语气有点凶了,昭昭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刚一靠近,她就一把把他捞住,侧放在自己双腿上。昭昭觉得别扭,他个子已经长起来了,虽然坐在妈妈大腿上,双脚还是贴着地面。妈妈不管,依旧把他当小孩看,双手紧搂他的腰,没有说话。外面父亲在喊:“快点啊!车子在等了!”昭昭也
邓安庆是豆瓣红人,更多的读者是在豆瓣网知道他的。我也一样。豆瓣网是个神奇的地方,它像一块文艺社区的活化石,记录了时间的喧嚣,却不会被时间带着走,稳定得令人着急。互联网刚刚进入人们生活的时候,有很多作家在网络上写作,他们写下了最早的网络文学。这里面有很多成名作家,也有初涉江湖的新手。那时候的网络论坛和文学网站,读和写的交流都充满了真诚。后来类型文学的网络化洪流赶走了这一切,能够赚钱的网络文学驱逐了不
第一章 最美的老板娘 阳关虽然带个关字,却是一座城。 城外没有山。 也没有河。 只有几百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夕阳西下。 把这座城衬得更孤单。 好似天地一弃子,惨兮兮地立在无人问津之处。 事实上,阳关却是背靠大威北境,面抵西域三十六国的咽喉之地。 这里有最烈的酒,最狂的风,最厚的沙尘。 还有最风骚的老板娘。 赵让在长街上溜达了个来回,终于推开一家酒肆半掩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 “叮——” “欢迎进入梦境世界……” 梦神系统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司灵耳边响起。 她恍惚了一下,心想,我这是又双叒叕进入安允修的梦境中了吗? 她正想着,眼前的白雾渐渐散去,脚下也有了踩在地面上的真实触感。 一轮明月挂在天际。 月光下的荷塘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碧绿的莲叶一眼望不到头。 一名白衣公子正站在荷塘边的柳树下背对着她吹笛。 笛声婉转,听上去莫名有些凄凉。 司灵微微
第一卷 第一章 迷途的羔羊 嗞啦嗞啦…… 这声音如同梦魇,在黑暗中敲响了人心,我的视线由模糊到清醒,再模糊,再清醒,反复,一直到看清楚…… 我在哪里?头痛欲裂!正待我努力回忆着我最后的记忆时,那该死的声音却像把我的灵魂叫醒一般。 那声音到底是什么? 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台电视机,最老式的大屁股电视机,雪花闪烁,嗞啦嗞啦声正是电视机发出的。我迷茫地抬起头,我看到头顶上有一个灯泡,它在摇
下午时分,陆羽被许微尘从被窝里扯出来:“酒该醒了吧!睡一夜又一天了,快点起来,带你去看奇景!” 陆羽揉揉依然发胀的太阳穴,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起来:“小许,你又闹什么?我好不容易回来休息几天,净陪着你胡闹了。” 许微尘一点不介意他语气里的怨怼,笑嘻嘻地说:“跟我走就对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生生拉着陆羽出了门。 夕阳正艳,金色的光线像一支支神奇的笔,将大地勾勒得异常唯美,许微尘长发在风中飞
第一卷 第一章 你决定了? 纽约,港口区,七把斧头酒吧。 一个华人小伙子正仔细地擦着酒杯。 坐在柜台旁边,悠闲地抽着烟斗的老头冲着他说道: “嗨,朱,现在这个时候不会有客人来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朱羽将擦干净的酒杯放到杯架上,然后来到柜台前,犹豫了一下,对老头说道: “约翰,我明天……就不来了。” “决定了吗?”酒吧老板约翰取下烟斗,对朱羽的决定仿佛在意料之中:“既然决定了,
那天,乌鲁木齐漫天大雪,我顶风冒雪行走在去邮局的路上。当天发行了一套“大美新疆”邮资明信片,每张画面都很精美。我想给内地的家人和朋友们寄上一些。 忽然,一个身穿绿色军大衣的高个子男人从我身旁擦肩而过。他戴着的棉帽两边翘起的护耳在迷蒙的风雪中忽扇忽扇的,犹如扑棱在空中的一对翅膀。刹那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呆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缩小的背影,很想大喊一声“托肯”。不知为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待到草原上吹来春风,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姑娘就会来伴你的琴声……” ——《草原之夜》 一条路,连接历史走向未来 当我走向可克达拉——这座诞生于新时代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座城市,入城口的一座雕塑和七一七大道的路标引起了我的好奇,同行的军垦老战士闫欣秋娓娓道来,解开了我心中的谜团。 原来,追溯第四师可克达拉市的历史,其下辖的72团是一支彪炳史册的部队,它的前身是1927年诞生于湘赣苏区的农
这个夏季,巴哈提古丽第一次跟着家人来到这片草原上。这是她家的夏牧场,因为去年的雨水充足,今年的草长得格外茂盛。阿爸和哥哥哈森外出放牧了,家里就只剩下巴哈提古丽和奶奶两个人。阿妈因为常年的奔跑劳累,突然瘫痪留在了定居点,姐姐乔丽娅不得不留下来陪伴和照顾阿妈,并隔段时间带阿妈去距离定居点十几公里的县城看病。奶奶老了,跟着阿爸和哥哥放牧,长途的颠簸让她劳累不堪,繁重的家务活,让她那原本就弯曲的脊背更弯曲
这么多年,我和邱生,如影随形。 我说的如影随形,和大多数人想得不一样,不是物理层面的简单运动,而是一种形而上的精神活动。对,精神,套用一句时下流行的话,它的最高境界该直抵灵魂。 邱生的灵魂长什么样,我无从知晓。但邱生带给我的影响却确凿无疑地一次又一次抵达我的灵魂,尤其在我人生每一个面临抉择的重要关口。 包括今晚。 今晚,邱生原本约我一起喝酒,我说有事推掉了。此刻,我正站在中山大道与黄浦路相
假如那天朱红没有收到那束玫瑰花,假如后来她没有会错意,假如这一切只是一场阅后即焚的噩梦,那该有多好。只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假如供人回头呢。 那天正是周五下午,大家懒洋洋地为工作做最后的收尾,好轻松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周末。快递员敲响了一楼办公室的窗户玻璃,坐在窗户边的同事探过去低声问了几句,扭过头来喊她:“朱姐,是给你送花的,快来。”一面朝她招手,一面挤眉弄眼地笑着。办公室里的小年轻们顿时欢呼着围上
大雨过后,天更热了,我坐在二楼窗口的凳子上,全身毛孔在冒汗。屋顶上有个吊扇,但老克不让打开。这是纸香街的一座两层小楼,青砖墙,瓦顶,建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整条街都差不多是这样的建筑。我上小学时,我妈隔一阵去镇上买生活用品,偶尔带上我,那时纸香街还是镇中心,热闹得很,一排过去都是商铺,卖衣服的、卖鞋的、卖香火的、卖铁农具的,等等。卖虾饼的小贩把摊扎在岔路中间,卖雪条的老头在街上到处游走。我趴在窗台
一团淡淡的烟雾悬在乒乓球桌上,久久不愿散去。我坐在写字间另一角的办公桌后,有些百无聊赖,此刻我没有抽烟,那股烟雾是同事老郝留下来的。电视台半个楼都在装修,把我们新闻台编辑部挪到了楼顶的职工文体活动室里,这里十分宽敞。台长叫装修公司把宽大的临时办公室装了隔间,还送了几张简易床过来,配上弹簧床垫,躺着很舒服。在同事们的要求下,乒乓球桌没有被搬走,让它继续发挥着职工文体娱乐的功能。事实上这里只住着我一个
一 失眠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关了床头灯,秀珠猫一样钻入薄羽绒被窝,在营造好的氛围中,轻轻闭上眼睛,心里暗示自己,寂静的午夜,该睡觉了。 尽管她关上了眼睛的窗,却关不了耳洞的门。暗夜里所有的声音都异常清晰,远的、近的、高的、低的,甚至是细弱游丝的,都能顺着耳洞的门挤进来,搅得她不得安宁。玉珠翻个身,枕头堵住了一个耳洞,声音又从另一个耳洞钻进来,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飞,狠命地撞击额头、太阳穴,让她
一 攀缘三里山路后,入寒岩,我从这一巨阔山洞朝外望,获得诗僧寒山的视角——半月形洞口外,是秋日天台山墨绿与褐黄交织变幻的万重峰岭。再远处,大海,在我的想象中涌动无穷蔚蓝。 自古以来,无数类似的山洞和视角,造就一个个睿智清高之人去洞幽烛微、洞察秋毫、洞鉴古今、洞彻真相、洞晓、洞明、洞破、洞悉…… 浙东南这一山海交汇之地,景象壮阔,吸引四百余名唐代诗人,在三百年间,次第奔赴:李白、杜甫、王维、孟
福海五大队的冬天,寒冷凝固了万物。一到冬天,目之所及好像都是白色,那一场接一场的雪下个不停,把村庄覆盖得严严实实。从福海县城通往五大队,只有一条土路,可到冬天却看不到黑土。天太冷雪太大,出门的人越来越少,路也变得越来越窄,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蚯蚓。一场暴雪过后,连蚯蚓都不见了。 我家在五大队的最南边,我家后面没了人家,是一片野蛮生长的芦苇荡。这里是我冬天的乐园,那些芦苇看似单薄却有韧性,经得起狂风暴
呼啸者李白 出身:本家陇西人,先为汉边将。 ——李白《赠张相镐其二》 名号: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 ——李白《答湖州迦叶司马问白是何人》 特长:饮似长鲸快吸川,思如渴骥勇奔泉。 ——陆游《吊李翰林墓》 少年: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 ——李白《赠张相镐其二》 中年: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杜甫《赠李白》 老年: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 ——杜甫《寄李
一 站在读物如此浩瀚的今天,回望记忆的沙滩,你会看到一个扎着红头巾的小女孩,追逐一张报纸的怪诞行为。但是,当她成了一个作家后,毋庸置疑那是最初的阅读。那种阅读浅显、简单、隐秘而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点燃了一个女孩的文学梦。 那个时候的风特别张狂,似乎并不把村庄和苍生放在眼里,更不把奔腾不息的黄河放在眼里。它把黄河的水吹皱,波浪叠加着波浪。黄河在它的威严下,一度凝固失声。风的大军更是在黄河堤
自迷上钓鱼以来,我同所有钓鱼人一样,热衷于购买渔具,鱼竿从三米六到四米五、五米四、六米三、七米二;购置钓箱、钓伞、鱼护、抄网;执着于寻找各种能爆护的饵料。真是“差生文具多”,几年下来,我的后备箱和阳台堆满了钓具和饵料,但渔获甚少。 从鱼塘到江边再到溪流,不断解锁新鱼种成了我迷恋此项活动的动力,就连夏夜的高温和大雨也无法阻止我。我失望地一次次拉起空钩,又满怀期待地抛下新的一杆。钓鱼之所以让人上瘾,
在与兄弟姐妹的谈论中,我一直躲避着一个他们热衷谈起的话题,那是对祖母的思念。 他们总是说祖母有多么的好,温暖、善于打理家事、会过日子等等,祖母的分量超过了母亲,我会有些心痛、尴尬,刻意地躲开,我更多地希望他们能谈起母亲。他们心中的情感,我是无法改变的。可我仿佛被落下了,仿佛没有对祖母的情感和爱的谈资。 我认为这是我成长中的缺失和遗憾,一直耿耿于怀。相反我强烈地思念着父母。这种情况在我进入四十岁
尘世苍茫 有人在喧嚣里抽身,仿佛 消声器 把分贝降至谷底 可是尘世并不深谙此道 在寂静的夜晚 尘世 还可以是一束光 从废墟里把灵魂解救出来 恍若旧梦啊。那喧嚣 被人们接纳 就像一个哑谜,却始终都不能够 让我的梦变得更加真实 现在,云淡风轻 晨曦把静默一股脑倾泻在大地上 鸟声依旧清脆 那些被照亮的人心宛如 放飞的风筝 顷刻间就让我们无地自容 红石头山 拾级而上
独自燃烧 一堆柴火,在旷野独自燃烧 点火者已经离开 火将自行熄灭,在最后一根秸秆 被榨干之后。那时夜幕刚好降临 孤独的草灰在寒风中渐渐收缩体温 我们偶然路过但不需要取暖 瑟瑟发抖的人离这里很远 总是这样,总是有某处的火 在独自燃烧,而一双寒冻的手 那么遥远,触不可及 一动不动 在石头坡顶上一动不动 谁喊我也不动。在石头中间 成为一块石头,把故乡压在底下 结结实实压住,
短暂的回忆 蝉鸣总在九点开始 与打夯机发出的噪声交织着 我们走到一座废弃的浴室 连小贩的叫卖声都变得如此沉闷 柜台上的黑白电视 让我看到了多年前的欢乐 同头顶的蓝天一样,令人惊喜 而我忽视的,是倒挂在房梁上的蝉壳 纪念日 拾贝人的脸冷漠得像张纸 海浪则是淡蓝色的逗号 行驶中的汽车吸收掉所有的光线 我做的梦与我所想的如出一辙 比如傍晚谈到了诸神 可白云依然白得像棉花糖
丢弃月光 又到了夜晚,天还没有完全黑 一片浅蓝色很恬静 云层随意铺开,薄如轻纱 如丝缎,如刚起开的 啤酒:无奈喷薄而出 不是泡沫却承载了泡沫的 宿命,终将破碎 公交车站台因蓝天而变得婉约 松柏也变得柔美 高楼建筑不再冰冷 近处,橘灯遣散着温暖 传递给过路人。这一路 走走停停,有太多的人与事需要回溯 一切流连都附带着代价 秋天来临,没有经过任何商量 我们还是丢弃了月光
杨建虎 好在世间还有雪(外一首) 雪是傍晚来的,自南向北 从西海固山地到银川平原 雪的消息,随高速公路上蠕动的车辆 弥漫而来 时间并未错过,雪飘在车窗外 我们尚在归途。缓慢的叙述中 有一种奇妙的声音,在大地上 沙沙而响 好在世间还有雪 当岁月流逝,还有你 在窑洞的炉火边 捅亮内心的木炭 麻雀研究 菜市场背后,一片留下根茬的玉米地 顶着稀疏的雪 在冬天,回归荒凉的本
小年这一天,城市才开始下第一场雪,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划开,是父亲的语音,婆婆走了。 这是父亲的原话,在我们当地,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父母会跟着子女一块喊长辈。最初的意义大概是做一个示范,孩子小的时候记不住,发音也不准,在他们日复一日地教导和重复中,我们记住了每一张不同的脸并能匹配上得体的称呼。村庄是一个熟人社会,谁家的鸡丢了,不到半天,整个村里的人都知晓了。每每此刻,我
疯狼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在北疆一个边境兵团团场上的小学和初中。 那时候,团场的各个连队往往都只有自己的小学,孩子再大,就会集中去上初中。而这个初中学校大多会设立在一个中心连队。 那年冬天,我是在位于十五连的团二中上初一,我家在六连,学校离家有五六公里路。 平时我们几十个初中跑校生,都是三三两两,或骑自行车或走路,一路打打闹闹,自己去二中上学,从来没有大人接送。 突然,有一天一大早,大人
两千五百公里长的天山,张开宽广、雄壮的双臂,将伊犁河谷搂进怀抱,那是青春靓丽的永远的爱人…… 青冈木 伊犁河古渡口边,站着一片青冈木,它们是从上一个冰河期走来的孑遗。这些幸存者,能够逃过第四纪冰川的全球封杀,在生物大灭绝中生存下来,得益于重重山峦的庇护。或许还有苍天从第三纪穿越到第四纪冰期的一分私心和厚爱。 青冈木,学名叫小叶白蜡,属木樨科落叶乔木。这些被誉为“阔叶林活化石”的残遗树种,树形
程相申 立冬(外三首) 一场雪重返枝头 煮茶的野蔷薇熬出体内的寒 在低于霜叶的炉火中蛰伏 离真实的告别更远一些 几只麻雀与雪共舞 不轻易示人的肢体 在相拥时口蜜腹剑 季节的消失和来临 如同人世间不停的 告别 多么需要一场盛大的伪装 在仪式之后把秩序彻底打碎 作别寒冷的人 循环往复而又焦虑苦湿 在立冬之日早已厌倦 夜宿天目湖 和一段旧时光一起 在山川秀水中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