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这样的夜晚,门让你想象 它是种特别的保温盒的盖子 努力保护着生命中流动的那热气 不会很快消散在空茫之中 让你相信,无论外面多么寒冷 或者你经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与失败 回到这里,你又会重新被充满 门像你的渴念一样,也渴求着你 转动钥匙时产生的那一点热 因它依靠不断地被打开而非紧闭 来补偿并保持屋子的温暖 在一次次转动中,它让 一位美丽的新娘进来,和你紧紧拥抱 生活,从此
竹林中 我曾走进这片竹林,有一种 黑夜稀释的绿。阳光透过竹叶 石头间簇拥着光的斑点。整个早晨 干燥的空气中,都荡漾着鸡鸣和犬吠 再次走进,看见一只山羊 围着竹笋打转,看见鸟群被惊醒 从我头顶飞过,怎么会这样 它们会飞到哪里去。竹叶被风卷起 那一刻,我听见母亲呼喊我的名字 来自不远处的小路,声音微弱但很悦耳 我就站在这幽闭般的林中,如此漫长地等待着 尘埃在今天的呼吸中为你而闪
铁 轨 我的童年拴着野心勃勃的铁轨 煤炭、钢管、石油、老骨头 马匹,雕琢成木头桌上的摆件 下雨天,激出旧日子的香气 栈道上的将军,在电视剧里雄姿英发 汽笛,唤回早已飘远的红枸杞 住在铁轨边,火车就压在我们身上 夏夜的凉席托起小童的铁马冰河 割完麦子,果子也熟透了 身披麦茬的祖父扮演蓑翁 麦地是他的江湖,锄头是苦涩的孤舟 农人目送麦子登上火车 包括藏在泥土中的敏感、自卑
马 车 跟我想象的完全一样: 它掠过我的门前,只是一瞬间 从西面来,向东面去。 铁蹄叩击着地面:干净,利落 不拖泥,不带水。 在县城新修的康庄大道上 泥水已经变成了水泥。 这一串杂乱却富有节拍的声音 像一阵骤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又令众人避之不及。 我出门,目送它 渐行渐远,理想的生活 就像马车 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 盐肤木 在夏日的水塘边, 年少的我攀爬盐肤木,
隧 道 隐形人般的矿工,有一张黝黑的脸 清晨,他把温柔与微笑收集于干瘪的饭盒中 穿过隧道,并不意味着 他能够抵达终点,抵达妻子的温床 包工头的承诺,并不意味着 他能够体面地身缠万贯地衣锦还乡 请记住,包工头也是链条上一个死亡的漏洞 像这漫长而幽暗的隧道 冰凉,恐惧,岩石滴水的声音穿透 他对暗黑学的想象力 此刻,他仿佛听到母亲 抑或是他的妻子,在细语中呼喊 悲盦考 咸丰九
1947年萨特在《什么是文学》中提出“文学介入”理念,同时也首次将这个哲学理念引入文学领域。诗歌的介入性,其实就是一种诗学伦理精神。它是道德的,也是宗教的;是乌托邦的,也是形而上的。正因如此,诗歌的“介入性”存在时代叙事的彼岸性。作为读者,我支持诗人在诗中的介入行为;作为诗人与批评家,已是践行者。英国批评家阿诺德推崇诗歌批评力量的介入,他说现代诗人的创造如果要具有很大价值的话,其中就必定包含巨大的
山中小溪 水往山下流的时候,每一滴 都是好脾气 它把自己交给石头,声音长出脚 蝌蚪是最小号的袜子 只有青蛙能把它穿走 转身的时候,听见水在说话 它一遇见石头就叽叽喳喳 风慢慢吹过来 朝山涧看了一眼,水与石头太亲近了 水足够柔软,清澈,透明 石头放低了身段 让更多泉水汇成一潭 一只蝴蝶上下翻飞 它不能确定水中的 是自己倒影 还是一小块天空 被它反过来使用 纯 粹
古人说炼字不如炼句,炼句不如炼篇,练篇不如炼意,技巧总归是小道,当技巧不再成为技巧的时候,当一个诗人无须炫技而吹尽狂沙始见金的时候,朴素就自然而然地来了。不同的时间段,我有不同的诗歌观点,比如诗歌是灵魂的出口;比如诗歌要说人话;比如所谓诗人并不是写诗的人而是有诗意的人……但是这几年来我一直坚定而固执地认为,朴素的重要性,这儿的朴素也有朴拙的意思——朴素,是最大的神性——这个最新的诗歌观点不知道要陪
秋 思 1 风过,落叶一地 沿途是秋的名字 那个叫春红的嫁给夏绿后 都已白头了 路旁一老树躬身 背一背夕照喊旭日 2 天葬落日,地埋落叶 时光也是片断 谁还自命不凡 3 选边隔岸观火,劝和躲无可躲 有的往事,说起来就是累 乘 凉 影子本来是阳光,因为模仿树绿 成了阴凉 大热天,光芒多了 也遭人嫌,阴影其实也富有营养 反之,阴暗太挤,不留空白 天晴的笑容
谷 雨 雨落在 所有地方 落入泥土 泥土幸福 落在山岩 山岩喜泪 落在湖面 湖面如锦衣 而雨水也会落在 三月的谷子上 落在谷子上的 才真正是雨水啊 喊沙村* 小路上,两边的人随意过往 新鲜的瓜果蔬菜过来 鸡鸭过去,米,小猪也过去 也有时候,春水流,声娇艳 鸳鸯沉浮,就不知去了哪边 随着一个云南诗人的叙述 我已经来回了好几次 甚至喜欢上了那边一个 背篓里背
感 觉 一场梦,没种下秋天的幻想 风暴碾压荡气回肠的山水 一场地动山摇之后 你稳如泰山,一种得意的表情 冲刷出幸福的疼痛 好像一切都已走远,只有 你站在我缘分的上方 如一棵树开满花朵,一些芬芳 溢满内心的磅礴,我的身体 终于被你掏空,那些血 那些肉,营养另一种奢望 骨架上的藤蔓,结出 闪烁的星,告诉你 我只有在又一个春天里重生 居无定所的风,永远看不见 辗转反侧的自
白露记 月亮白了,霜会变成雪 拴在马头的酒壶发出的撞击声 像种对峙,总有灵与肉的响动 向西的马群,脚步在加快 它们要找到的主人,已经苍老弯曲 喉咙里的吼叫像粗糙的山冈 突然升起,又迅速消失 民歌里的金属,略带愁云 像永不相见的孤儿 出现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塞罕坝的秋天 树莓腐烂的香气在泥土中溢出 沙棘鸟把果实带向天空 干草车摇摇晃晃,走在夕阳里 在倾斜的天空下 它们是
雪落家园 ——读王可大的画 雄鸡们还没来得及歌唱 天就在一夜之间,白了 它们轻轻地落在大地上的脚印 犹如凌寒绽放的花朵,又如酒酣时 一挥而就的《快雪时晴帖》 一匹马,静静地走在乡间的小路旁 它的样子一点都不忧伤 去年秋天的粮食,早已颗粒归仓 而它拉着的马车,正被大雪洗净 等着盛放瑞雪下的又一个丰年 山总是要青的,水总是要绿的 晨光升起时,雪也总是要化的 只有坡地上的那两
孟加拉虎 假如孟加拉虎在水边奔跑, 它有倒影吗?哪怕片刻。 哦,狂奔中的孟加拉虎 是否像一团神的虚掷之火? 杏黄色皮毛山河破碎, 黑色条纹也融入烈焰。 目击者说,它咬破野猪的 喉管时,眼里流露出柔情。 哦,孟加拉虎只发啸声,从不哀叹, 在次大陆北部苍翠的雨林, 在沼泽芦苇丛:绝无例外。 我无法抚摸孟加拉虎 丛莽般身体,哪怕它陷入昏睡。 毛色绮丽的虎!韬略之虎! 一旦它
在你的笔下,它又重新得到生长。 生机勃勃的尖刺 油脂浓绿、铿锵作响的叶片,这一切 得益于风雨的洗礼。 多年前,我时常想起的一件旧事 再次浮现:一队头戴绿色钢盔的娃娃兵 稚气未脱,扛着枪,在跑步行进中 就着水,吃着炒豆子。 我看着那样的脸,被积雪上的反光照耀。 我是心疼,还是在含混地祈祷? 每个人的经历并不全然为人所知。 这些瘦小,纤巧的花朵 尽力鼓起了嘴唇,它们坚韧、执着
走五里会看见黄沙 走十里会看见白骨和蛇 一直走—— 就有了鹰的思想和翅膀 牧羊的扎西说,只有飞翔 才能看见后山的全貌 虎背一样的山脊 开着胆怯的花 因为芦苇白了又青 风才一直吹 落日酡红,最小的草也会发光 因为星星就要出现,我才一直追着走 冬季牧场 一夜风雪,牦牛白背 一座座更小的,移动的雪山 阿金在捡牛粪,那些牦牛 喷出的白雾包围了他 牛粪硬如石头,但这些石头
年 雪 只落了薄薄的一层 像贫寒的母亲给我的一张 压岁的小钱 但我欢喜 感到一个孩子和母亲还活在 人间的幸福 跳坑训练 操场边,一个孩子在做 跳坑训练 ——为了让自己跳得更高 他跳在坑里 露出,仿佛被截肢的身体 当他从坑里跳出来,我看见 他的腿上绑着沙袋 紧接着他又跳进坑里 再跳出来。反复。反复。反复 头上和身上冒出来的热汗 流进沙袋 仿佛那是一个沙湖或蓄水池
非虚构的伊吾胡杨林情话 比肩百年流芳的坎儿井林公渠, 输气管道一鼓作气穿越大戈壁。 有情之路越走越近越走越亲密, 石油人一身信号服一支红火炬。 红火的信号服一天能抵四季衣, 油田的扶贫工程扬旗在大风区。 不进伊吾的柴门不识家贫如洗; 进了今天的伊吾方知日新月异。 抬头看新楼看的是民居新天地, 低头见邻居见的是胡杨翘首立, 一万亩胡杨林守着风中一座城, 问何日生奇迹寒暑遂了人
“啊,黄河”——踏进黄河的领地 从来没有哪一刻,光未然的《黄河颂》 像现在这般,在心潮里翻涌激荡 抖动的双手揽黄河湿地入怀相拥 来自大河儿女啼腹的正义铿锵,震彻山河 回响,热浪里的呐喊 和着血,在老秦人的身体里澎湃流淌 步履在黄河湿地,望大河逐日 黄河的每一段过往,都绚丽斑斓 余晕,略过黄河纤夫的身影 拨船、行船、推船和拉棚…… 各声号子排山倒海,雄浑磅礴 在黄河的每一寸肌
七月的高原 油菜花盛开的季节 日月山的屏风中有了第一列 从西宁开往格尔木的复兴号 车过鸟岛的那一刻 翅膀成为精准的动词 车窗里的青海湖 像铺在白云下面的蓝色玻璃 诗歌是玻璃和湖水本身 贴着玻璃观赏青海湖 玻璃和湖水中有明亮的诗句 第一次看到动车的藏族姑娘 兴高采烈地向复兴号挥手 风笛在指尖上 在触手可及的云端 车过刚察的那一刻 洄游的湟鱼也在提速 不到六小时的抵达
当我手握文字和纸张,站在庄严的讲台上 面前既是高山,也是森林 在我心里,有着任何崎岖都抵挡不住的初衷 在爱的天平上,干净而公正 任何阴暗、污秽都无处附着 虽然疑似长着蛇毒花的地面湿滑 但至高风尚始终占据着人生的葳蕤部分 我曾立誓:保持着盛开的一抹红 在人间的浓绿里,慢慢耀眼 并引领着好的风气 让更多的田野有好的水分 为家庭和祖国有美好的未来 这里,没有至暗年代 只有一条条
在黑煤中,感觉这世界并不缺少白 太多太多的白,仿佛月光 汹涌飞驰铺成一张白纸 铺入这大地 原来一片茫茫的大地由黑变白 唯有寒夜在不远的地方 仿佛有着回声 仿佛书籍深处滚动的影子归于寂静 仿佛翕动的嘴唇发出自己的声音 大地茫茫的白 原来这煤是黑的 这目光所到之处,都可以白 茫茫的白,是纸 是一叠一叠的纸 一页一页放在一起 码在一起 装订在一起 可以翻开,从一个门走进
鼓足劲坚守在那里 注视着奔跑的脚步和火光前 递进超越的剪影 你早已见惯了冲天的火光 习惯了灼烧 烙下的,便是永恒的勋章 血管里响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顾不上危险和疼痛 在希望中活着 柔软,那是你的天生的属性 而此刻,加压、顶住、攻上去…… 这一声声呐喊让你如此铁骨铮铮 会有拐角处的汹涌澎湃 会有破裂溢流的悲伤 有付之一炬无畏的芬芳 含着冰凉的液体 喷出,爱的瀑布
宝箴塞 从历史的偏旁进入宝箴塞,轻叹一声 夜不闭户那只是一个传说 行走大青石砌成的塞墙上,蓦然回首 戏楼空寂幽暗,高腔早已隐退 万物如轻风,一切皆为空 锈蚀兵器上缀满祥云飞禽,朝上飞翔 这里不见刀光剑影,古今人事 只在昨夜读过的书里 庞大家业在人间,终经不起风云变幻 大喜,或者大悲,也就一瞬间 便成了今朝,与往昔 茶溪谷 在茶溪谷,山峦与翠谷蓄养了十足的湿度 采茶女的歌
在春天,我与阳光握手言和 鸟鸣声声中,独坐 我在屋顶花园 绿色植物簇拥。碰碰香 我低头。与之交谈,与之 握手。赠草温情,留有余香 这是春天,一年中最好的 时光。也是一年中最黏人的 阳光。搁张躺椅,泡杯春茶 晒些衣服,打扫庭院 给植物们喂些食物 包括水,以及天空馈赠的阳光 这些琐屑的事情呀,也是 一年中幸福片断 阳光,一如既往 如山谷里的小溪流 缓缓流淌。从清晨至黄昏
忆堰塘 堰塘被铺平了 泥石俱下浇上滚热的油漆 轧道机一遍遍地轧 没人听见 我听见了她的哭泣 那块如仙人遗落的翡翠 那片河底是有无数故事的宝地 缠着千百乡人的记忆 都像豆子般被磨盘磨成齑粉 也非遗忘 那些有关堰塘的春风 忘记那掌舵的艄公 摸鱼的小童 只是人们为生活奔波 谁会去计较一条河的死活 感伤 不如假装村外 从来都只有一条柏油路 在新路修成 人们喝彩放鞭炮的那
九寨沟大大小小的海子 有如蓝绿色的宝石 镶嵌在山峦的衣襟上令人神往 又如瑶池从天宫跌落凡间 想在群山环抱中偏隅一方 九寨的海子,像是 一双双澄澈的眼睛 四季不眠,昼夜不闭 仰望日月星辰而波澜不惊 遥看风云际会且不喜不悲 当阳光明艳,它就收纳光阴 当明月高挂,它就照看月华 当雨滴落下,它就深情拥抱 当你前来探访,它就 掀起神秘面纱,盈盈柔情以待 九寨的海子,低调又谦逊
白居寺大桥 从此岸到彼岸 即使到了大渡口,长江的宽度 也难以超度我的前半生 跨过岸回望,就是一生 有人飞渡,生命过于漫长 掠过无休止的惊涛骇浪 也有人绕路步行。而我 只是一个短暂的旁观者 你也一样 大桥渡人,不渡心 回水湾 长江东流,所有的水都赞同 有些水却有异议,流到白居寺岸边 偏要回头向西。这 一路的裹挟,一路的身不由己 回头无岸,继续裹挟 一些人,一些事
洽湾古镇 青石板路已被踩滑。坐过的船 也会有更多的人来划走它。此时 不必会晤独立在落花下的远行客 也来不及做一个乌有的梦 那个挑担的老汉,低头制腌菜的大娘 羞涩躲避着人们打探的目光 而沧浪河不动声色,任凭往来者 涟漪般汇聚又飘散 这一日,无须去邮局寄信 亦不进寺中听经 只要慢慢 晃荡在沧浪河边,直到浮世将沉 落日如故人,孤立在弧形的河流边 两只从宋朝飞来的燕子,斜分着波
我们在世间小心翼翼地行走, 却忽然被推向了一个无限的夏天。 往昔在当下多次被找到、访问, 像极了我们在短短的假日里, 结识了一些新的朋友。 分离就伴在生涯侧畔, 生命中的初见与后来嵌进指甲 的事,被列为同时。 我们的眼睛,开始从彼此身上, 看见一样的人生风暴。 春天过去了。 雪不能为自己说洁白的证词。 汗滴和眼泪,在失去冰凌的世上, 变得混杂,难辨。 你已被教育懂得,年
突然下雨了 突然下雨了,我们几个没带雨具的人 都跑了起来,跑着跑着 我们都突然笑了起来 几个中年人,居然像没见过雨一样 其实跑和不跑,都一样湿漉漉 跑和不跑,雨点都会准确落在我们身上 我们都在山坡上啊,四野苍茫 哪有一个躲雨的地方 蜉 蝣 一次出发,就够了 当它展翅、起飞,就不再停栖 这人世,从来就没有一处地方 适合落脚,它要竭尽全力 飞下去。多么漫长,多么艰辛 仅仅
硫磺雪 黄褐色的山脉和荒丘。此地,深秋的气压 比无帆的桅杆更轻 比凹透镜更轻 路径准确无误。硅酸盐的海 无水之海,亿万年过去才等来第一艘船 伊奥*,在火山与惊雷的潮汐声中 我只是像朋友那样称呼你 再缓缓靠近。流动的熔岩浅滩,尚未 像我们对视但各自安睡的夜晚凝固 我知道,必须有人先跨出一步,新大陆才会升起 母亲老去时 我才得知这个秘密 你的背脊正在断裂;你发色是星隐的暗色帷
平行之旅 翼龙低旋,猿猴攀树。人类: 通过操纵卫星和化石造假 进化为高等动物。或如北京人 采撷字母并堆叠夯实骨骼结构。 延长纵轴,细胞退化为水卵模样 打乱坐标,骨刺像电路板螺旋 在关节衔接的地方冒起火焰; 我们是机械产品,是物理物质 是客观主义,是代码和二氧化硅。 或因焊接不良产生的生物裂变, 不要删减碱基和数列的组合序列 可能性比精确性更能表征未来。 古代是未来产物,未
我站在时间的悬崖上 怀揣量子纠缠的星际梦想 远眺洪荒,洪荒许我以粼光 揽步星河,灿烂难免狷狂 幻影丛生的时光隧道 没有假我以援手 希望与失望如天际狂澜,电激雷荡 奇点大爆炸的能量洞穿大音希声 梦里蔷薇化羽归尘 宇宙是元素经略的牧场 生命是原子追逐的灵光 恒久的黑暗终归是混沌的底粉 要光明,只能燃烧自己 即使恒星,也只是花红一瞬 广袤无垠的寰宇让星云孤寂 但它却要诞生出
1 午夜,空调和净化器 突然大喘 灯泡用焦灼的目光瞪着 智能管家又做噩梦了 2 今天的电池甜点 感觉很奇妙 身体的线路上 仿佛流过一段福楼拜 5 主人在回来的路上 机器人管家打起精神 匆匆擦去 在玻璃上刚写下的两行诗 6 可是该怎么解释呢 那天,打开颅骨 进入你忧郁的内核 一团电雾,从此将我迷住 8 她坐上飞船走后 我们去沙漠里 光合作用了一会儿 1
当我成为超验主义反复提及的词语 我也在成为月亮 我在讲述它 讲述被降低的维度 像纸一样薄 像寒冷一样寒冷的孤独 视野里的事物,首先失去时间 然后才失去形状 我的身体被切成无数个弯曲的线段 我被假设为原点 向外是巨大的环形 “我”被合拢成两个半圆 就像一座桥,被压扁,被拆解 又重新组成 新的“完整体” 我的“圆”,因此也是“我们”的一部分 是应该被还原 却未能还原的
留影石 我被卷进一堵墙。石头 内部,别有洞天。搬山者的身影 被刻录,在石头所打造的桃花源内。 这是某种返照:他不断 抱起石头,搬运到一处拐角 然后消失。消失处立刻传出声音 “不够,不够,还需要更多石头。” 于是见他折返。无数次奔波 他终于顿住,变成一块内部有人影走动 的石头。如今被镶嵌在一堵墙上。 我看到的画面,另有一幕 同搬山者类似。一个人去上班 消失在两个街道的接力处
人类早可以坐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大佛plus》 太空旅行计划 这次,他决定耗尽所有积蓄 以完成一次太空旅行 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物质 叫我们感到渺小而自卑 是什么样的处境令我们像囚徒般遵从 却还心安理得 空气稀薄会让人窒息 可为什么隐忍的记忆也会让人感到窒息 发光的星体是否住着 叫我们日夜牵挂的生命 失重状态下的人类是否失去好奇心 他满怀
你给我什么野蛮的礼物 那人说:“肖像性质 就是描绘出情感中的颜色 平坦的目光改变了 所视之物的距离。” 如今爱情就像 颜色中最刻骨的一种 薄薄的光罩不住它 轻易迸出的恐怖 像美 像善这种事物 远离真实 但又无暇 去追赶 那人抱着 他所渴望的腰 就会 忘掉青春的褪变 大街上 那些诱人的感官 毒牙般地张开 天使的风 轻拂 他们外表的空虚 被惊醒的报纸 匍匐在碎石人
命运,时不时掏出一粒豌豆大的夜 把我关在其中 时间久了,它便成了我的外壳 如果要找我,你就要像吃松子一样用力 掰开它 我悬在里面,卑微,披着雪 嘘!谢谢你的来信,让一粒光放大了十倍 一颗孤独缩小了它的三分之二 午夜,狭窄得只是地址的最后一个字
风从她的身体穿过 没有一片叶落 房间里木椅空出身体 上面的人已经外出多年 风从田野上掠过 那么多的树那么多的田地 白色的衣裳像春天的粉蝶闪现 天空下只有一个人 在黑板上写下的字依然依稀可辨 紫云英、胡豆苗、青翠的麦苗 她的汗水与春天的风疯长 遍地都是月光撒下的清冷 我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我章鱼般地伸出双手 却无法触摸到她的脸庞
我们是一群架子工 在脚手架上突兀生存的活力 像觅食的麻雀 上蹿下跳,左冲右撞 我们玩转扳手 顺时针旋转,拧紧生活 反时针旋转,拧松春秋 我们是来自庄稼地里的高粱 红着脸膛把满腔的热血 汇聚成一股澎拜的力量 将梦想一级一级攀升 落在初心的无尽处
在洛阳偃师,修杜甫坟墓的人 特意把它修得很大 观念中,大诗人和大墓 是一种对等 和诗人,绕着它 肃穆走过的三圈,和梦回大唐 的距离对等 在墓前鞠躬,弯下的直角 以及献上的花束,和我的致敬 对等 临走前,突然想留下来 这种想法,和每天住在这里的 小花小草的幸福,对等
望向窗外的苍白眼神 加快了时间的航程 郊外比闹市更湿润 这是一片醉酒的叶子给我的 燃烧的启示 我的房间需要一台无声的架子鼓 和夜的浅薄一起 聆听我黑暗的木质敲击 总觉得今天会不同,床单的褶皱里 涌出友人陌生的问候 我只能把忧郁 折叠成两瓣寒冷的微笑 这很容易,困难的是 应对你山谷中捡拾的难题 我选择用敲击回应 我黑暗的,木制的敲击 但这不能算是答案 月亮走出栖息的
多么简单 海伦脸部轮廓的现代性,瞬间迷住我 在一动不动的狂风中 没有一朵坚定的云朵 菖蒲阅读流水 船舶修剪大海的花朵 悬崖之上的夏天,花朵无心开放 石头善于欣赏大地神秘的句子 很少有石头不再是石头 言语易变,深深的事件记忆易不变 我流连在澳门某条街道上 我流连的街道在从容呼吸 这是一个人城市的最后居所 我的天空 他们收容着旋律,音符,流畅歌词 一首协奏曲 好像蚂蚁,
与众不同,或像一片羽毛 打水,打光阴 事后证明:那些水仍保持原有的姿态 我知道 最动听的语言,是默默对视,在心里说 你多勇敢,踩水而来 又步步皆空 一截时光,在眨眼间 悄悄溜走了 必须翻越,我说: 竹篮子,有时在万物背后 给你槐花,请堵住漏洞,请不要绝望 请在沉默后,长出一双灵巧的手 荷叶圆圆 练习水上漂,沿着河流行走 在预料之中抵达 有人对着它们大声喊蜻蜓,或蝴蝶
这黑底片,在它侘寂中怀疑 那万家灯,摇曳的倒影。 就像在一个人熟悉的重叠的身影中, 辨认出一大片陌生的人群。 他们的稍纵即逝,就像与我 反向奔驰而去的钢铁昆虫。 他们的呼啸,他们的尖叫 令我惊愕,同时无语沉默。 六行诗:相见与永别 当第一个金花蕾吐露出春天的无字情书, 他们的每次相见,就是一次次新欢的永别。 当最后一片安慰的秋叶投射在大地之心, 他们的每次永别,应是一次次旧
晚霞里 伊蕾木湖的夏 绿色把梦里的高跟皮鞋和向日葵 放在了手中的高脚杯旁 一瓶有年代的红酒 寻找着湖水里悠闲了一生的老肥鱼 静静的水波 看着木屋里走出的一个个人影 山和水拉起了手 白云和桦树林说起了情话 上了年纪的老榆树 弯着腰闭上了年轮的眼皮 一只小松鼠从它的眼睛里钻出来 尾巴对着夕阳问好 绿色的草甸铺满了柔柔的软香 山羊抬起头 看着远处山上几只觅食的北山羊 咩
高铁飞驰 玻璃窗上的雨丝 侧着身子张望 它们想窃取我此刻的心情 这是南去的列车 无数次置我于泪水与孤独的夜晚 已摒弃浮尘 镜中的影子悄声说 此行,并不虚空 车驶向远方 雨汇成一条河 从北向南 洗涤一座座村庄的瓦屋 我选择在雨中穿越 做个大唐的诗人
羊群的叫声托举着暮色 河水静静流淌 父亲坐在马扎上,久久望着对岸的树林 母亲的坟茔就在那里 我捧去一碗鸡蛋面 父亲猛然抬头,几颗星辰 映着灯火
这里的山太苦,只长黄蒿、野菊、串子莲 鹰,能顶起苍天,大雪山一样悲壮 也善于面对大地,空水空地的一块古铜 在祁连,很多事物经不起推敲 黑河的离去,黄土高原的深沉,还有戈壁滩的落日 我会回到这片土地,荒凉作伴 牧群是祁连的魂魄,当你突然看到,它们不是赶往阿柔 它们已从狼渡滩,赶场回来 别故人 什么都没有说,只带走三百万平方公里的荒凉 鹰,为她举起天空,日出,为她照亮尘世 繁花懂
一 就这样了,什么都不用说 也无须告别 双木为林,默默地交付于火 火干净、纯粹、炽热 不枉这最后的拥抱 也是最后的起舞 这一生的所爱 这尘世温柔的回眸 如林间的一道彩虹 骨头里的硬 我始终保留着 即使化成了灰烬 这是我引以为傲的 这一生,我也许庸常 但腰杆挺直 二 我五行缺水,但我不缺洁净 洁净地活着,就很好 这些年 我想了很多和水有关的名字 想得最多的是
年关,或印花玻璃 这种老式的印花 把时间与时间隔开 影像被过滤掉了 玻璃窗变成它们的背后 一小撮光在窗户上试探穿墙术 模糊不清的身体,像暗示 终究越不过去 这像我看到的云层,厚薄不匀 破烂处,像肋排之间 透着无力的光明,打烊的街市 把用过的灯火,挂在旷野的虚弱处 给逝去的亲人 在汊河镇 那天驱车一百多里,去汊河镇 在途中,看见一只白鹭朝那边飞 阳光灿烂,罩在万物之上
一条长达70多公里的大堤 分明是丛林葳蕤的氧吧 如果湖水没有那么汹涌、在堤内翻滚 挤来挤去 如果还能一眼望到湖的那一边 我就不会理解 这条大堤,存在的具体意义 湖水无限深情地舔舐大堤 多像我们观望后,追忆治水先民涌起的 一波又一波的念头 龙王行宫庙 运河行至宿迁 乾隆登岸,与龙王面晤 龙王管水,天子驭民 安澜息波,消除水患 是百姓的愿望 六次南下五次驻跸于此,天子真
门即将锁上的刹那忽然意识到 未给窗外鸟儿留吃的 于是折回去 舀一碗米洒向窗外空地 小精灵们仿佛感应到 这份曲折的牵挂 面对高空抛物不再像往日那般躲闪 甚至时不时向窗内 抛来一个调皮的眼神 获得鸟群的信任 比获得人群的信任 容易多了 姨 妈 小时候每次去姨妈家 她都在地里忙活 听说来了汤家湾的小客人 立马起身 一双被裹过小脚爆发出的力 能将田埂踩踏 将坚硬的玉米
小满之日,雨水、灯光和音响 黑夜自我修饰以后 窗外支离破碎 这人间,蔷薇花依然高举 云飞雾散,明月在水里潋滟 我转身,内心的发丝 散乱、有光,在墙角处委身于楚楚可怜 葱与泪 肌肤雪白,身着绿萝裙 本来嫩得发亮 而厨娘的刀,偏爱你小碎花的身段
在闽南,我常常想起 隐藏在科尔沁沙漠的甘旗卡小镇 以外乡人的身份 我在那里度过了二十九年光阴 一年只刮两次一次就刮半年的风,把我 吹得和沙砾一样干净而透明 二十九年的孤独,如今重又回到孤独本身 有时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的那群小伙伴儿 二十九年的时光啊 我竟写不出一首抒情诗 春风,已拽着西辽河奔腾 它顺流而下,拽着我的思念 我的眼睛,一场雨就要滴落下来
清晨,五点 鸟声铺开,依稀可辨的露珠 以及昨夜的泪珠 那些说着夏日长的人 其实更想感叹人生短 午后的知了把它翻译成情语 等待午后三点的惊雷 那个叫马尔克斯的作家 怀念它能驱逐暑气 而我更在意的是平地惊雷 人生太多平淡,一惊一乍 才值得写进记忆,成为刻度 有时被忽略沉浸关系里 彼此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