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里帖 晨曦,与大地一样辽阔,漫过徽风皖韵,漫过江湖庙堂,终在瑶里古镇落了脚。古街、古桥、古码头,在沉甸甸的沧桑中通通醒来。山河壮观,以诗佐酒。慕名而至的人们,脚步有些零乱,眼神布满惊奇。 有声有色的流水,将赣东北的天空又刷新了一遍。棱角分明的马头墙上,还披着唐宋元明清遗漏的风雨。那些古牌楼、老樟树、青石板,都藏着谁的往事与流年? 山野有声在瑶里。瑶里的山尖尖,独爱天青色。茶人、茶事、茶香之
荆 州 荆州没有山,有的是江汉平原的广袤。麦浪翻滚,大江奔流,一行行高大的白杨是平原的地标。这里没有埋伏,不需要小心翼翼,风景宛如西川,但比西川更明亮、更寥廓。 荆州有一座城。这座城有几千年的历史,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不知道有多少。他有一个曾经的主人叫关羽。关羽丢失了荆州的城池,也丢失了刘备和孔明的理想。一个大意的人,一个失败的将军,在荆州封了神。 关羽丢失了荆州,荆州没有少一砖一瓦。荆州的
1 江水在晴朗的时刻,比白云更加轻盈。 一户户人家临水而居。洗衣、淘洗米、撑船而上,全部都是与水打交道的方式。 运河之水,将生机与生命力,根植于这片滋养人气的土地上。 运河旁边,还有长江的某个地段。比起那一段,运河秀丽、恬静。它们躺在大地之上,并非奔腾的浪花,而是地面的美玉带子。 风吹过的时候,边上的青绿色,扑棱棱的。几树桃花,招摇更多的芳华。 2 旷日持久的雨水,使得次日的汁水和甘
镇北堡 贺兰山的落日不小心撞开城堡入口的荒凉。 拴马的木头,在风里立着。不远处,油菜开出一生中的璀璨。 羊皮贩子吆喝着,把尘埃咽下去。他们习惯了赶着时光走夜路。 堡子里,青烟缭绕。一对穿着破旧的男女,紧紧抱在一起。原来电影人正在这里,还原知青时代的爱情。在低矮的草房,我看见了叠得整齐的红被子,干净的花床单,水烟袋,木桌,方凳。似乎主人刚刚出了一趟远门,他们还会回来,朴素的生活还会继续。
泉 记忆中,有一片飞翔的落叶总是朝向生命的源头。那声音自内心涌起,缓慢上升,旋即又被若即若离的风所吞噬。就仿佛时间赋予他的使命,神圣却又遥不可及。 大地是丰腴的。万物因地制宜,却被一种声音环绕着,空渺而圣洁,似乎每一次蜕变都是宿命。可是,也会出现因人而异的情形,风云际会,沉浮消长,抑或显赫与归隐,都在另一个人的记忆中逐步完成。 因而水就是我的信仰。它从不同的方向走来,能伸能屈,刚柔有度,亿万
因为热泪,孤独涌眶。 同一个世界上,橘猫舔它的利爪,螳螂舔它的大刀,诗人舔他的意象。 凌霄花在我身上镶嵌了一个小喇叭。 我适时离开,把小喇叭还给凌霄花。 繁花邀请小路,引领一颗自闭之心,涌向天边。 每棵树,内部都有一个喷泉。 是不是喜欢仰望的人,都怀有一颗向上咕咚的心? 昨夜急雨,泡桐花落满大地。 我捧起这些聋耳朵,说一些安慰的话。 我伸出嫩绿的柳枝,与倒春寒的那个人,握手言和。
从河州前往羚羊城 刚刚经过的百里沃野,古人称她枹罕。 刚刚目睹的商业大地,今人叫她河州。 这片古雍州之域,听说曾经被吐蕃统治,而今,早就不是我能安放灵肉的桑烟袅然升腾的番城了,我也只能从一些地名中嗅闻先人逸散几世的气息了。 我只是路过,要穿越土门关,前往雪山之下的羚羊城:也在甘肃之南,在海拔更高的地方。 远远地,我似乎能看到那高耸的土门关了——“火尔仓香告”,藏语里这么称呼。 《河州志
牦牛手册 挑逗一头牦牛,是危险的。 不要低估了,那些架在干柴上的忠诚,只要碰出一点火星,就会引燃底线,烧红它眼眸中晃荡的两只水罐。 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了与鹰为伴、旁若无人的传唱者,携一把牛头琴,浪迹天边,经风沙打磨过的手指,与躺在弦上的魂,互为知音。 视野中出现的另一群牦牛,队伍庞大,踩着沉重的落日,正从夏季牧场转向冬季牧场,要把背上的高原搬运到轮回的苍茫之中。 叠州城 酥油换大茶,
西大街 晨光下,高原小城逐渐醒来,环卫工和学生的身影牵出一天的斑斓。 穿城而过的西大街是一条河流,打开小城古老与现代融会的画卷。 江淮遗风的古建筑和高楼大厦错落有致,西门十字路口,摆满带着露珠的蔬菜,香气四溢;汽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和广场舞的音乐,此起彼伏,在生活的舞台上,演绎着小城的生机与活力。 无数的小巷溪水般,携着明亮的浪花,汇入河流。小巷的青石和水泥路,磨光岁月的棱角,千百年的
夏河机场 太阳升起,天地渐渐具体起来,草原呈现出了进步的意义。 飞机在草原之间的场地转了一个弯,带着阳光和人的信念一跃而起,像腾空的鹰,形象不断延伸。 风被重重摔到窗户后面,这些风曾把天空的雷电有意逆转。云的精神取向超出了生活的折射,它的变换有质感,考究的形状让高处的人们心领神会。 大片的光芒在前方,铁的翅膀惊动了风,尾巴在空中留下一条线,给天空出示感叹的符号。飞翔带着鸣叫,声音冲击着生活
草原小城 万波霞光向一个方向汇聚,顷刻间,火焰激活苍穹。 夕阳下,远望阿尼念卿,身影状如一条火龙席卷而来,将这草原腹地精致的城镇瞬间唤醒。 羚们迅疾地消失在山冈上,遗留下几缕神秘的飞尘,在一个诗人的纸笺上来回跑动。 借旷野夕照,将目光伸向烟雨蒙蒙的扎油沟和当周山,那片片绿荫深处,是否还留下红狐和狼群追逐的声响和贪婪的鼻息? 众生都在夕阳下的羚城鲜活生动地成长,连同他们清澈闪亮的眸子,都在
川北凉粉 铜旋子过处,胶状物满布一条条刮棱,辙痕浅浅,挟日影,晃进大街小巷。 而葱花、味水、姜水,如词藻加持,不断丰盈着被分解的凉粉的词条;舌尖颤动,你听见的纳食,仿佛浸染浪花之人,从码头,一味扎进城市心脏。 红油下,八角、桂皮、辣椒面、茴香……再一次生动起来,活泛各自的山川,各种的水域,层层叠砌,谢凉粉与薛凉粉在河坝农舍的爱情。 你忍不住,回望:人头攒动,浪花隐隐。 瞬间,麻辣嫩鲜,诸
落下闳:星辰与烟火 落下闳站在蟠龙山惆怅,摆了摆长衫,顺带抖落了一些露珠。 看了一整夜的星空,他并不打算带走一枚星辰。尽管心里养了一片苍穹,却仍然要回到雨滴敲打青石板的人间生火。 炊烟还是那炊烟,只是少了一些喜悦。 落下闳伸手掐指算了算,迎着太阳想了想,决定好好为地球画一道线,并在一年的时光里圈二十四个节点。他知道,光在巴郡阆中建立观星台仍不够,光在嘉陵江的怀抱里欢喜也不够,得北上,从丘陵
阆中古城 临水而居,难免被水灌醉。 缰绕合护,形胜之地。始终处于微醺状态。 城门,一直开着。门内有绣花鞋,有良家女子? 江边舟楫,被时光镂空,又被川北道署的鼓声惊醒。 双栅子街的青石板上,远去的脚印堆积如山:车夫、商贩、货郎、匠人拖着艰辛的赤脚印;贡院里,考生们散发书香的布鞋印;王皮影掌心里形形色色的小脚印;红四方面军疾驰而过的草鞋印…… 一路走来,沿途的风水和春天,次第绽放。静听流水
一片桑叶,飞成了女神 一棵树,从河床爬起来。 在六合丝绸博物馆,用炭化的身体,告诉一条江,两岸五千多年的养蚕史。 春礼祈求农桑丰收,秋礼酬谢蚕神赐福。嫘祖,把始蚕的传说,从一个地区讲到远古。 “天上取样人间织,满城皆闻机杼声”。绸都,在白居易的《缭绫》里,摇着纺车。 一匹丝绸,两次飞上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奖杯。是要怀念那个叫张澜的贤士,为它创建了一所学校和一个工厂? 母亲,从贫瘠的桑叶上
“熊猫队长”背后的他 嘉陵江畔,我抚摸着两只从韩国归来的“熊猫队长”。平昌冬奥会闭幕式,他藏在碳纤维制成的木偶体内,操纵着“熊猫”在冰面游弋,同机器人穿梭时空隧道,向世界发出中国邀请。 300多年前仪陇县石佛乡,幼时的他向杨姓移民学习耍“木脑壳”。如今,年迈的另一个他,正在南充职业技术学院传袭木偶的制作和表演。流传至今的川北大木偶,偶如真人大小灵活,是全球唯一保留下来的大木偶。 从稚嫩的小手
冰西瓜 海有无尽的蓝。电视机里,我们看到遥远的海岸线。 无聊时,就坐在沙发上,把头发挽起来,边吃西瓜边想你,想你用南方的口音跟我描述南方的夏天,云朵怎样在蓝天里飘移。 午后蝉鸣。小学操场上男孩们趴在地上玩玻璃弹珠,多像童年的你,铃响后在热空气里汗津津地回家,在日记本里偷偷地写下,希望宇宙里所有星球都变成沙甜的西瓜。 那时我不认识你,北方的小城里热浪翻滚,我喜欢穿着吊带裙坐在屋顶,被树荫遮挡
影 魅 出门远行前,再去趟河边,站在桥上,看流水推送白杨、水杉、苦楝和房屋的倒影,最终汇聚成最原始的记忆,但水路曲折,只有乌鸫追赶着虚幻的黑影。 我们没有船,只能走陆路,更不知便捷的路线。 站在分岔口,抛一枚硬币,决定命运的走向,于是耗尽数十年,赶到河流的拐弯处,投掷坚硬的石头,试探水的深浅,水位疯长时,水闸开始泄洪,闪电般的水流,冲走腐烂的水草和漆黑的树影。 寻找乌鸫之时,几支灰黑色的羽
蛙 鸣 临水而居,临风而歌。 青蛙,是栖居在乡下池塘里的民间歌手。 一座座的池塘,宛如一幅幅立体的画卷一样,镶嵌在这乡下的田野间,而那一片片的荷叶,和一朵朵的荷花,都是这诗情画意里的醉美意象,或点睛之笔,它们此刻的美,是一种静态的美。 当蛙鸣声起,呱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放眼寻觅,它们就像是在故意和你玩起那捉迷藏的童年游戏,似乎看不见它们的影子,但是,它们却又是那样无处不在,你听你听,它们
梅 花 立春前后,总有一枚穿嫩黄衣裳的鹂鸟,在阳光的枝丫,唧唧啾啾。 叫声清婉而幽丽。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否定与肯定之间犹疑、踌躇。但短时间内,并没有离开的想法。 后来,我撑一把伞,一个人往雪的墨痕深处去,雪的砚台深处去,雪的白茫茫的梵音深处去。在水边的一个亭子,亭子倒影的中央,停泊。 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否定与肯定之间犹疑、踌躇。 然而,梅花已经开好了,你还没有出现。 然而,
打开梅一梵《醉花阴》的时候,哈尔滨的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半月有余。雨声隔开了人与这个世界,街区里偶尔有披着雨衣的行人,一闪而过。该开的花还没有开,雨却迟迟不散去。半月来,一直在读中国画史,我在古人的意境中留恋、徘徊,把自己想象成山中浪子或是对弈的隐逸之士。循着笔墨,我们可以暂时栖居于山水之中,而自得其乐,当然也能升华境界,超然物外。 《醉花阴》让我从山水意境又进入诗歌情境,即感觉穿越时空,又感觉进
宁 静 我打破了宁静。 我在应该宁静的时候无法宁静不能宁静。 我邀请宁静来做客却鬼使神差轰散了宁静。 我以为我可以支配宁静拿捏宁静控制宁静。 我亲手创造了宁静又亲手毁灭了宁静。 我以为与宁静达成和解它就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动了妄念,我就不可能宁静。 不安在心巢里进进出出,我就得不到那种自律、慎独的宁静。孤独,寂寞,沉默,三股拧成一股,结实的宁静。 咖啡一样提神的宁静。砒霜一样中毒
张静的《灯下走笔》(组章),我认为更倾向于诗的一面,诗人纤细的内心肌理和明洁的气质跃然纸上,具有纯诗的美感、锐利和跳跃。她诗歌题材多源于自然和对自然的轻轻打探和叩问,有强烈的自然主义特色。如《宁静》的第一句便是:“我打破了宁静。”随之我们读到的便是一个已被打破了的宁静。诚然,这一切都是在诗人内心完成的,通过这首诗,诗人表达了一种“打破”与“黏合”的重塑的命名:“我守着一件叫宁静的瓷器,却失手打碎了
一口古井,押中了时光旋转的韵脚 携一缕暗香远去。荷塘边,小路悠远,伸向田野的尽头,山的那一边。 双井,从传说中直起身来,多情的眼睛忧郁:还有什么在渐行渐远? 祖辈们的身影迷失在蒸气的朦胧中,煤油灯下的寂寞,是磨坊写出的又一曲哀怨。被磨亮的明月,曾照见小村女子的背影,捣衣声此起彼伏,替古井说出过现实。 天再干而井不干,雨再大而井不满。 肩挑手提的生活在过去里渐渐沉默,文脉的轮廓在时代的情怀
云端之上 云端之上,河流是尚未打开的屏幕,显现出的一点点蓝。 慵懒的,不经意的,从左边消失不见,又突突地吸引我的眼。 我希望它们是未经监课的孩子,只徜徉在云朵的河流里,肆意玩耍,哪怕是逃课,是翻墙,是遁地,也自坚守住少年的本性,将天真泼洒,在云端叛逆。 像一桶水被打翻,有一扇窗户推开了堆积的云朵,那里爬出的一点点亮色,仍然闪着蓝色的光,唯有蓝。 是夺目的——灰色的天空,压低了云层,喘气的
一 是谁,站在天河的堤岸彻夜嘶吼?雷鸣刨开坚不可摧的大坝。 清晨,面露狰狞的狼驱赶着一万匹马驮起泥沙,在故乡的田野里肆意狂奔。原本无比温顺的黄泥河,瞬间变得狂暴不羁。 孱弱的老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低矮的屋檐一退再退。闪电张开锋利的牙齿,一次次吞噬着水底的村庄,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二 高粱、玉米兄弟,在齐腰深的淤泥里高举求救手臂。 我的叫田和土的姐妹,衣衫褴褛。她们秧行、苕垄一样齐整的花
用上铁器和烈火,伤害一个不说话的石头,身体被肢解,四散各处,留下碎玉和瓦片的片刻世界。顶着烈火的烧灼,土地正在发烧,搬起这烧红的石头,砸在列强的头颅,搏斗,厮杀,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园林一起挣扎着。 站在雨果的雕像前,那张可以开口说话的嘴,替良知说出的话都刻在石头上,那些不曾留下的话,躺不平的石头都在替我们讲出来,等待来来往往的人,还原真相。 在圆明园地铁站,一双棕色的翅膀缓缓停留在我身旁,棕色的
公园的一条长凳上,两位盲人在聊天。 一边一副拐杖,暂时不用支撑,停止敲打地面,也不用探路,难得放弃了依赖。 难得可以海阔天空地闲聊。 我凑到近旁,听他俩说话。 一个说,这棵树长高了很多;一个说,这水流也清澈了很多。 一个说,你看到没?风总是停在转弯的地方;一个说,你看到没?阳光总是照在迎接着它的那一方。 两个盲人,没有任何对于光亮的本能反映,他们怎么知道需要眼睛才能看见的这些? 我继
第一首圣歌 1 夜里,黑土地上那张凸面的脸多么可怕! 2 世界之上有云,它们属于世界。而云之上则一无所有。 3 布满石头的土地上,那棵孤独的树肯定在完全徒劳地摸索它。它从未见过树。那里没有树。 4 我继续认为我们并未被观察到。那在夜里沉默之前的唯一星星的麻风病! 5 暖风——那个天主教徒,依然试图把事物联系起来。 6 在很大程度上,我是一个孤案。我没有耐心:我们那位“上帝奖赏你”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