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邻,河南洛阳老城人。出版诗集、散文集、评传十余部。诗、散文收入多种选本。曾获《星星》诗刊年度诗人奖、江苏紫金·雨花文学奖、《朔方》文学奖、敦煌文艺奖等奖项。现居兰州。 一切就都要夜晚了 夜幕降临,大地安静 霜也渐渐是黑色的 我看不清,但我知道满地的霜湿漉漉的 远近的木屋,灯光守着,似在等待什么 桦树林里的牛也已回到圈里 草地上的路和那座木头的老桥 藏起来一样 除了偶尔的风
王士强,1979年生,山东临沂人,文学博士,从事中国当代诗歌研究与评论。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与文化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诗探索》编委。出版《烛火与星光》《消费时代的诗意与自由》《诗歌的重量》等多部著作,曾获“扬子江诗学奖”评论奖、“草堂诗歌奖”年度评论家奖、“建安文学双年奖”诗歌评论奖等。 时间来到1986年。这一年,第二届全国优秀新诗(诗集)奖评
1987年6月,由唐晓渡、王家新编选的《中国当代实验诗选》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书中收录了大量后来被称为“第三代诗人”的诗歌作品,作为“朦胧诗”“新诗潮”之后又一次重要的诗歌潮流、美学变革的呈现,它具有象征性意义,一定程度上也可视为诗歌美学和人员结构“更新换代”的开始。对于1987年的《诗林》杂志来说,一方面是保持稳定,葆有自己的风格特色,另一方面则是有所作为,开疆拓土,扩展刊物的空间和影响力
“北回归线”是纯粹同仁性质的中国先锋诗人群体,1988年12月由梁晓明、孟浪、刘翔等人在浙江杭州创建,拥有伊甸、阿九、马越波、汪剑钊等众多成员。30余年来,诗群成员已遍布国内外,在诗歌创作、诗歌理论、诗歌翻译、诗歌教育等领域多有建树,是中国极具影响力的诗歌群落之一。
在 被巨大的气浪掀过、散落一地, 被一双皮靴踏过, 再也无法合抱的 两把泥土间, 我拾起你留下的气息, 几块散落的瓦片, 相距不远于两只兽类奔跑的蹄印, 约合十亿个相爱的原子。 在石墙围起的小院里, 曾住着一户远方搬来的星星。 爱的仪式日复一日, 像遮掩在风雨声后的玫瑰经。 野地的玫瑰说 野地的玫瑰说:风爱上了眼睛,眼睛爱上了心, 眼睛是心与风之间的一面镜子。 我擦
比想象的广袤,比看过的视频逊色 逊色在大都花期已过 我看到很多枯萎的花瓣,是的, 他们都已经,是我这个年龄 人到中年,腿也跛了 牙也掉了 那些花瓣趿拉着,疲沓在花蕊 我知道他们的艰辛 而儿女正在成长 留意那些蓬蓬勃勃,那些娇嫩,那些艳丽 正是人之常情 而我总抹不开谢世的一幕 总难忘告别的一瞬 天台山大瀑布 水从哪来 看见的人都这样问,除了我 我知道存在皆合理 天台
草原尽头,闪烁的塔尖 竟然比星星还多。以浩瀚为背景, 生命的哀伤将我们 突然过滤在大地的边缘; 避免废品的秘诀,像赤红的火炭, 和空酒瓶一起,丢进 我们的孤独即我们的传奇。 这步骤,抑或这环节,太非人, 几乎冷僻到不可磨灭。 无论中间隔着什么, 死亡的冷漠,炼狱的腐败, 心灵都只能源于共鸣; 时间的迷雾,终会散尽, 紫丁香另有土壤, 抛过光,能反弹手指, 神奇得就连充
树从我身边掠过 他在上面 叫一个人的名字 两只鹤越过头顶 多么动人,你没有看见过 在漫无边际的水面,没有人 我们都静悄悄的 一阵轻风吹动她的头发 他跃入河中游向她 月亮停在窗户边上 现在,我已比他们年老 看着他们相爱 啊,不幸 啊,不幸。 一头小鹿穿过树林 雨水在阳光中洒下来 需要很长很长的静默 我们睁开眼睛 一头小鹿在树林里穿行 雨水洒下来,不分昼夜 你看
突入水域的沙洲,被命名为神牛的鼻孔, 大口的喘息在水面溅起万点波光, 让午后的太阳面有愧色, 在巨岩与天空持久的对峙下, 仿佛一尊玉制的雕塑,引起崖顶的游客极目观赏 凌驾于动物和植物之上的奇美。 这里,黄河是一座水砌的长城, 鬼斧削劈出绝壁的神工, 碧玺似的涟漪留有鸡鸣三省和迷魂阵的记忆, 两岸的峡谷遍布着迷宫似的窑洞, 护持人间的香火赓续不绝, 久已废弃的渡口簇拥着年轻的水
两只蝴蝶从一个倒影中分开 我听到轻轻的声响,然后 一只黄,一只白 从波心散开 黄蝴蝶有属于她自己的春天 她从柳树的鹅黄中起飞 路过了桃花的盛开 然后来到一片油菜花田 五月的阳光把她的翅膀张得很开 流浪的溪水涉过一片石滩 只哽噎了一会儿 又急急地向下流去 白蝴蝶却不属于春天 她不属于任何季节 也不在任何的空间翩跹 空空的白蝴蝶 让阳光穿过自己 让白雪覆盖自己 让空
这种红,一定是天赐之红, 将八百里伏牛山映红,千岛湖溢彩。 一树红色果实,如千百盏灯笼 挂上崖石,点染北坡,欢乐 正是世界存在的理由。 杜甫在蓝田饮酒,情不自禁—— “醉把茱萸仔细看”,脸色酡红。 这种绿,一定是无名之绿。 何等的美:灰褐色树皮,花瓣如舌, 浅绿或鹅黄,反卷,一副耳语模样。 你须记住:苞片先于叶子开放, 早春,山茱萸花苞是急先锋。 王维留下路条:“遍插茱萸少
去年表哥死了。他大我一岁 我们曾经一起清早赶往学校 一起经过橘林、小河、房舍和小镇 一起回头面对汪汪叫的大黄狗 一起吹着口哨,或者在小镇背面无人处 对着刚刚开始抽穗的禾苗撒尿 比谁撒得远——碧绿的禾苗被浇歪 又在微风中扶正自己 山墙和瓦檐相接 保持一米距离,从来没有摩擦 他对我的欣赏和信任 由滔滔不绝的赞美 慢慢换成一声轻声的“老弟” 即便我们的母亲因为一条水沟发生争议
敲门声。不确定是否是约定的那位。 或许是一位气质女士,一头有教养的 熊。或是某种传说中的生物。 即使那位也不确定是否是原来的那位。 犹疑。压力。悬空的无形的他者。 我会是谁?不确定。所有来者都是 莎士比亚的读者,而我是哈姆雷特。 恋人。罪犯。儿子。勇士。演员。 小职员。诗人。酒徒。隐者。好兄弟。 太多的不确定。但是开门的时间到了。 必须接受他。她。它。让不确定 充满这个房间。
手表在雪夜停下了 泻满月光的墙突然虚空 安静像一匹黑马的蹄声由远及近 孤寂回响,像切割一小段香肠 风站在门外 一只熟悉的猫虎视眈眈 它能轻易融入夜色 却不肯离开我,外面太冷 我握相机的双手不再优美 意料中和意料外的事不断呈现 愈来愈小的空间留不住喝酒、欢爱和远行 一本早已泛黄的诗集 夹着几年前 我在肯尼亚追拍狮子袭击角马的身影 非洲不下雪 乞力马扎罗山却终年积雪 莫
闻随秋风去, 曾携笑语来。 一苇兼两岸, 玉从今夜白。 听说,尊驾已决然上路, 追风永逝; 不觉想起当年,你 每次出现,都笑语盈身。 折一枝苇笛越洋吹彻,云停 杭州加州。 此刻身随潮去,都说 你如玉生烟,光满今宵。 追风者 马,自以为不是宠物 被豢养、被驱使 在草原奔走 跑起来时 还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驶者。等佩好络头 钉上蹄铁 系紧马镫和鞍鞯 显得格外神气
将要十一月了,他已离开这里, 有很多岔路消失,如飞鸟在空中, 在绝望之后,从一个空穴到另一个空穴, 寻找什么。但现在还为时尚早, 我选择其中一条岔路上山,默念着诗行探寻 诗人的另一个坟墓。细雨像厌倦了沉寂, 把他未来的晚年提前吞没。 云彩划过山顶树梢,触碰不到虚无的终点 快乐和不快乐的迷雾,模糊了他的眼镜, 甚至可以使他陷入死和生这两个同义重复的字, 但删除任何一个都无法让他重
我把你缝进生活, 像那几十个布娃娃。 她们躺在你身边, 如我不在时一样。 我的愧疚已经不是 孤独可以倾注的筹码。 我爱你,也不因 你的不在场而成为借口。 我们两个,那么薄的两片 书页,本来依偎一起。 只因为风一吹, 而分离,实在对不起! 我爱你,在今晚两点三十分, 脱离时间的掌控, 哪怕五厘米,哪怕五千公里, 我都依然爱你。 住恒大御景半岛的日子 城西南的烟囱在半
能否更柔软些,没有酒量的 少年,请保持拙笨的敏感 相信你所受的每一次苦 都值得许愿,终有一天 你会踏上永远回不去的返乡之路 在忘记时间的夜,请不要忘记 雄心和老虎的孤独 少年,你知道吗?你在他乡 已很久很久,所有的此刻成为从前 到处都是回忆的野草在疯长 唯有一首诗反复修改 才能短暂安慰我们 既骄傲又脆弱的神经。深信 闪电,以先锋的锐角顶住黑夜 最后的安魂曲让石头飞上了天
田畻在变薄,在明晃晃的 明水里,时辰向着晌午敞开, “过程”变得 苍翠,和着边界的绿叶、枝干、河流。 人出现在大地上, 不管田畻变薄还是变厚, 明水都映照出镜像, 依稀真实。 岸上,黏土变得干红, 时辰里的阳光晒得它温暖, 渐渐呈现出自己, 在道途上露出真身。 在它的平面上有板车等劳动工具, 对应着人的活动, 三岔口,异乡人走过“远方”。 高岸整直、矗立,在它平实、拙
越过飞龙湖,越过春色 越过城市绿心的那一汪湖水 黄昏漫步,抑或远眺 一只白鹭在细雨中飞翔 一路乡野,枇杷熟了 双龙潜隐于龙塘,伴随日出夕落 越过一抹沙洲,越过绿林 越过湖心,越过飞龙的传说 远山如黛,山形错落有致 一缕炊烟升起,花开花落 风吹烟尘,吹不散我的惦念 吹不散心底的那一抹乡愁 越过飞龙湖,格桑花开 越过花海,谁又在痴痴地等待? 白沙枇杷 枇杷,秋萌,冬花,春
从捧场的笑开始,我们顺从 语言是盲目的触角 回声带着微凉,泻入 缺席的空旷 此刻,如果有谁 从远处看城隍阁 看见的是一座明亮空洞的塔 舞台上,演员的脸反常地变红 掌声停歇的刹那,似乎有轻烟袅袅 北野武的小酒馆 过马路时,他忽然转身 随后,坐进了小酒馆 油亮的桌子 几张中年大叔的脸 写满颓废 北野武开始吃一盘鱼 他安静地剔除刺 就像剔除一种确定性 落 叶 时间并
一生是一个大海,也只是一滴海水 一颗不安的心,随风浪比高比低 一个人颠簸生活 左一滴,右一滴 打扫一堆破碎浪花 荒废整个青春 某天忽在蜘蛛网里碰见辛苦的自己 一生熟悉事物,都编织在网里 手抓住银色丝线,晃荡风流秋千 网了自己的一滴海水 想象海被搂在怀里 你也是一只把大海背往天空的蜗牛 你爬着自己辛苦吐出的一根天梯银丝 风雨火辣,唱歌的喉咙发哑 忽认识,无尽头是虚妄 疲
温度降下的天空 有些倾斜 摆放着月色的台子上 铺满恍惚 所求甚少的冬天 亦将旷野铺满 最纯净的声音缓缓散落 上千个雪片一起出发 像之前的八百勇士 好吧 在冬天描述冬天着实蹩脚 收藏那些梦才是要紧之事 白日飞升和设计贪婪毫无意义 短暂地活着,适合睡去 有梦才是圆满 道别时刻 假如某一刻进行道别 可以舍弃一部分宿命和因果 剩下被加持的那些 焚烧成灰烬或者珠玑 接
掰开残留的芬芳,让我 又一次不经意想起了那场 浩荡的春眠。神经深处 那件丝质睡袍早已被主人高挂于角落 熟悉的气息辗转反侧 或柔软,或锋利,或匍匐…… 你的背影逝去得如此之快 让我始料不及 而我的歌声依然飘荡于此 握在手心里的那块祖母绿,变得更绿更浓 闪耀着揪人的光芒 从高高的屋顶到弯弯的秋千,透着窗花 我看到了阳光与小鸟的对唱 …… 客厅里的灯盏不经意间转换了色彩 如
原来已入夏 没有谁的宣言,也没注意蟋蟀 在夜间鸣叫,若没有儿时记忆 它们在应和谁,谁在解读声音 谁能证明这不是纺织娘,若我们从未见过 她的丝线,汉服或唐装 过往的种种,鞋子里的莲花 关于药和酒 关于所有的关于 必须承认,我闻到了花香 夜来香是一种暗喻 根部的年轮,新长枝叶的印记 波浪推开波浪,接纳波浪 这像是刀锋上的舞蹈,有人乐此 不疲,好吧,我有审美疲劳 只能闻一会
睡莲贴着水面开 荷花向着天空舒展 池中的游鱼偶尔也会跃出水面 游弋在垂柳的目光里 孵雏的水雉把辽阔的寂静 赋予暗涨的水位 不叫苦也不忙于别的事情 周围疯长的杂草间 女贞子和益母草把自己置顶 也不知有什么用 即使在反常的天气 依然保持着自身的尺度 从不丈量尘世间欲望的深浅 你只需置身其中 以天赐的质朴袒露心迹 一种崭新的秩序 就会在生命中萌生 并获得作为一个人的满足
麦田一直在延伸,如广阔的草甸。 没有一个麦尖在消失,田垄隐藏无数的辈分。 顺着夕阳的方向,道路由远而近地清澈, 香樟树不停分娩黝黑果实, 它们落到脚边,成为忠于我们的营养。 这里的人们都有了新鲜的后代, 移动的栈桥告诉我们怎样从地面走向春天。 这一些事都不寻常,风在吹来—— 人们不只看见自己站在光芒中, 还有成片的麦浪的声音在靠近,充满绿色。 我也不只占据了麦田的成长。 村庄
我想快一点儿 再快一点儿 快得还不够 再快一点儿吧 如果我被缓慢这张网揪住 鳞片脱落,发红的肉体颤抖着 一溜青烟的呼喊 很快,我就会打滚儿,显形 一滴属于人的眼泪从鼓起的嘴边滑落 我害怕呀,我的爱 假如你不相信爱情 作为一个女人 在雨中,我透彻 在冬天的寒冷里,我透明 在不相信爱情的时候 我化成了一滴水 你相信吗?这点儿水 缓缓地,缓缓地挪到你的脚边 在仁慈的大
他将父亲这个词奉为理想 而父亲告诉他生活中 最高的词就是:逃避 他从不给予,寡淡又忧郁 有时如污渍般消隐 她将母亲这个词奉为要义 而母亲告诉她人生中 最低的词就是:重复 她发现织毛衣的动作 百分之八十是多余,应该被清洗 为了将球拆散,还用上寒冷和北风。 风威严冷酷,在这个无比平坦的国度里 像剃刀一般畅行无阻 人们从不曾对她和颜悦色 于是平静很快失去 个体异化为工具
亲爱的陌生人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 去摘橘子 那些无人问津的橘子 在一个角落里 似有若无 我担心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忽然想证明它们是存在的 长满金钱草的湿地边 几个黄橘子佯装着成熟 不知何时离开了枝头 它们安静不焦虑 它们圆着 充满了确切的内容 亲爱的陌生人 或许我们也可以这样相遇 剥开沉默序列的误解 如你所愿,证明橘子是酸的 矿坑咖啡店 采矿后留下的垂直石壁 与
夏的余波从垂柳延伸至平稳江面 堤岸新刷了油漆,似在弥补逐渐贫乏的长江。 四十年了,游泳的人每天都跳入水里 童年的尾巴浮出水面。 而我们也还原小时候受惩罚的样子 侧着头,梗着脖子,把尾巴 贴墙高高翘起。 墙壁像一张X光片 包裹三个同卵细胞 轮廓线渐次加粗和变淡。 我们停止笑声,能清晰听到 老式录音磁带的转动趋向笨重…… 这个夜晚,无数影子 依次站起,走出窗户 跳入晚上七点
白云昏睡在如蜗牛散架的自行车锁链上, 它透着刀锋一样,无所事事的目光,气息 跌落在如陡峭山谷的镜子里,满屏精美的忧伤。 折断的翅膀在白色羽毛下又长出了獠牙, 它试图咬断气流,牙床抖出惊悚光泽, 被撑开横亘在面部的瓦砾,因快意而起舞。 它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听到自己声音的自传, 这刺破苍穹的哀怨,毫无约束的歌唱, 穿越神曲之后释放被囚禁在语法中的恶魔。 那些裸露于天空下的翱翔,俯视幽居
我们已不像从前那样试着寒暄 问及对方的去向。不再彼此攀谈 并或快或慢地熟络起来,让旅途增加 一点儿新奇。速度,缩短了 站与站之间的距离 时间被切割成更小的条状 短到根本来不及,用语言 与一位陌生人,建立 有趣的联系 到站广播响起,也不会 再像从前那样 彬彬有礼地告别 ——我们几乎不存在再见的概率 站台上,我们拉着庞大的箱子 看过境的动车 在两三秒内呼啸而过 前往出站
这次重读的海子《太阳·七部书》的版本,出自西川编辑的《海子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2月出版。《太阳·七部书》的说法来自骆一禾,他在《海子生涯》一文中说:“海子在7年中,尤其是1984—1989年的5年中,写下了200余首高水平的抒情诗和7部长诗。他将这些长诗归入《太阳》,全书没有写完,而7部成品有主干性,可称为《太阳·七部书》,他的生和死都与《太阳·七部书》有关。”生和死的说法是
1 王维兄,我通过辋川一棵向日葵 看见唐代的一盏油灯—— 四面山色如四壁。 请让我扮成裴迪模样追随你 像西安扮长安、旅行车扮驴子。 吱呀一声,一颗野石榴扮成的门 打开了,你坐门槛上望我 满面石榴籽如泪雨。 2 草木在你青衫上熏染野逸之气 霓虹灯在我西装旁表达迷茫。 上海楼群戏仿终南山 账单如落叶,天色似暮年。 幸有汉语生生不息 助我水穷云起,手抚《辋川集》 像盲童十
你好,人间 在黑暗中奔跑 所有的宏大收缩为奇点 初生仿佛重生 肉身尚无 灵魂须承受割砺 憾悔的情绪凝结迸发 哭声惊醒黑夜 时间戛然而止 万物归于一元 稠密的光明落满额头 你好,人间 壳 天空是倒过来的湖 柳丝和蝉鸣在风中嬉戏 不可名状的孤寂是 拥有时间以来 灵魂就带着肉身 不停地奔跑在路上 也许会有那么一刻 万物静寂 抬头仰望天空时 风停落
1 指挥家的手从空中落下 大奏鼓敲响 鼓点儿打开岛屿、船只和星辰 妈祖给出的蔚蓝 已化为变幻激越的舞影 鼓面上的千里波涛 鼓面上的海山风情 鼓面上的石屋如神 2 闽南风,车鼓亭的“特地故事” 在时空中缓慢转身 一个族群的迁徙史 渔人,台阁,大奏鼓,渔船,海湾 它始终位于中心 无数事物途经它 大奏鼓推高众声 狂草的浪头,旋律开始发芽 小园古藤,沽酒的鸥影长出羽毛
父亲的马灯 一盏锈迹蚀透的马灯 像父亲深陷而浑浊的眼睛 挂在老屋苔藓斑驳的土墙上 粘满污垢的玻璃罩落满灰尘 灯芯早已燃成灰烬 灯油也被岁月熬干 每当有山风吹进院子 单薄的身影就被碰撞得叮当作响 曾经的它是多么耀眼 挂在父亲远去的车辕上 在枣红马扬起的蹄声里 摇晃在夜色中的马灯亮如星辰 它曾追寻着淘金的人群 飘过雪花飞扬的日月山顶 也曾跟随着贩畜的马队 走出水声迸溅的
城市与个性 一座城市,你去与不去 它都在那里 你的造访,将直接改写 它的机场、码头、车站和宾馆记录 拉动朋友间的聚会 水酒的GDP 所有城市都是有个性的 你百年不去,它就拒绝你一生 向你关闭晴空的鸽哨 尘封所有荣誉 与古迹 一座城市,你去与不去 它都是一颗恒星 你无法改变自己作为一枚月亮 ——一颗行星的命运 长江零公里:夹镜楼 滚滚长江东逝水:说的正是这里 浪花
楔 子 我想要一座空中楼阁 基础是空的,陈设也是空的 只保留一个概念搁置在空中 不需要水池,不需要电灯 也不需要书籍 我想连手执皮鞭的牧马人 也省略掉 只保留一个赶马的动作 什么都是空的 五月才刚刚开始,北京还没有下任何一场雨 我还生活在旧梦中 享受早晨,黄昏,一个小女孩 赠予我的种种惊喜 只有在梦里,马群才会 自由地驮着我的楼阁 向西奔跑。云朵和林木 沿着河岸倒
清晨的无底湖 新鲜的清晨,将曙光全部洒在了 隐匿于迪隆雪山腹地的无底湖 它身披霞光 将我站在岸边的身影拉长 湖水正努力清洗用旧的人间 群峰与森林,四周的野花抬高了 无底湖清澈的蔚蓝 我在此卸下内心的雨水 初秋的火焰和深深浅浅的宿命 而那些野生动物奔跑的蹄痕 从最深的绿意里轰鸣而来 一只不知名的大鸟滑过头顶 滑过高原怀抱里的这片湖水 也滑过它的宁静,和香格里拉的秋天 父
应 答 拨开视线,一个光的世界立稳 我以行走,证明自己的存在 而唯一的行囊是此在 无光的囊中,羞涩地住着回忆 以及,对未来任性挥霍的涂抹和憧憬 然而,此时,我在沮丧的旷野中 浪费着你回流的目光 咀嚼,回想,至高的阳光 打湿茂盛的高粱叶子,一场 大河涛声中的欢爱,失去了自己 我生锈的意识如悬崖勒马般醒悟 我以热切的纯粹的目光占领世界 只是,此在天光的映射 缺席你目光的空荡
大叶榕树前 这是一群 抱成团的树 每一棵,看似分立 根,却紧紧连在一起 就像打断了骨头 也连着筋的姐妹兄弟 这样的团结 枝繁叶茂。挡得住所有 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狂风暴雨 此番感悟,发自今天 曼听公园里,一棵百年大叶榕前 要历经多少风雨,承受 多少不公委屈,才能成全 一棵树的儿孙绕膝 独木成林 我知道,这一成语 此刻,说的是我们每一个人心中 最心爱的母亲 深秋的玉
路 途 背蛇皮口袋下山,西南山脉因我 而调换了走向。许多生灵在路边 匍匐,一些在匆匆赶路 身后的森林、山峦与水系 维护着村庄古朴的程式,我的足迹 至今未踏出它的逻辑版图 在旅途的终点或起点 每块界牌都写着故土与异乡 距离的读数。就像芭茅把诗行 发表在秋原上,种子随岩石的意志 无限繁殖,每个在泥壤里纵横的块茎 都愿与风雨及未知扯上关系 行走在世俗的道途中,借肩头 那抹带有
毕竟,河畔的黄昏还没有到来 哲罗鲑潜伏在额尔齐斯河的深水区域 危险还在,你站在深秋里的浅滩处 等待一颗随时暴露的种子 霞光依旧刺眼,晕染着西部的天际 你已经困倦了 ——在鱼线射出刺状的箭以前 秋日越来越白,像一缕垂直的绒线 幸运的晚霞,从未落在梦呓者的肩上 这反而凸显出 你在秋天里的气质:高贵、自大 那些平庸者,还在落叶纷飞中狂欢 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这条自东向西的河流上
每一条路都通往故乡 桃花江到七星塘 与马栏山到七星塘没什么区别 有娘的孩子 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老屋墙角还堆放着 陈年的黑陶坛子 密封着外婆菜的味道 也封藏着贫乏而丰满的童年 我们曾在坛子外面的 山头放牛、涧边扯猪草 在溪水里捕鱼捉虾 把漫天白鹭当仙鹤喂养 最终在天平坳垭口 牵着一只萤火虫出走江湖 挥霍一生的青春 如今我走在 龙行龘龘的田埂上 春光仍然浩荡 身后
坏灯泡 一场使命,凭空完成了交接 起起落落的生活 拐弯抹角的阴影,以及 那些来路不明的打探 从此由一只新灯泡帮你看清 你再次确认—— 它面色冰冷,身体里的道路已无法修复 你把它扔进垃圾桶 它沉入黑暗,发出一声微响 仿佛某个远行之人 又回过头,轻轻咳嗽了一下 坏开关 一辈子,它就做了两件事 开——关 一辈子,我们就做了两件事 拿起——放下 中间的部分 消失在对一条
梅雨瀑 梅雨瀑似有而无地飘下几点 在一个初秋的清晨 你的告别充斥着忧伤 忧伤就像岩壁间暗褐色的水渍 静默了 仰天湖的脚步 坠入的错觉 被岩前寺的钟声收纳 虎 当月光抽离草叶的露珠 镜子张望着你的额 孤傲,神秘 虬枝错位成陌生的距离 夜晚的谎言被眼睛刺穿 情绪刹那间危机四伏 踏过残雪之后的疲惫 焰火漫过乱岩莫名的惊慌 远处,神灵锁住了落寞 拖行在那条长长的石径
在那之前,完整,安静或喧闹 它立于人流中的姿势 像孤独 可能气息奄奄,看上去毫发无损 因此坍塌,破碎,把自己置于退无可退 显得无助又勇气十足 我如果要遇见它 我就选择黄昏或夜晚 黄昏本身就疼,无暇说三道四 而夜晚,夜晚逆来顺受 夜晚是最好的容器,放得下明亮,也能放下黑暗 门 前 光线和新鲜的瓜藤构成庭院的十分之一 茄子棵棵分明,父亲坐着 暗红色铁门是他的背景 这靠山强
瀑 布 这是你垂直向下的使命吗? 纵身一跃的勇气,于绝处逢生 每一滴,都宣泄着丰沛 所有水,都折射出太阳的光辉 可润泽大地,滋养苍生 而你雄浑的气魄,是我们所没有的 你内心蓄满时光,飞流直下砸向岩石 是渺小的我们所不具备的 但我最爱的,是你身体里风车般 永不停歇的沕沕水声 我崇敬着—— 以上水石的视角仰望 以一滴水,倾诉灵魂里倾述的部分 当我站在高处,目睹你的博大 并
仿佛睡眠曲,脸贴脸 一层一层,一朵一朵 半睡半醒灌满了夜 寺庙丢掉钟声,松林丢掉月亮 虫子丢掉翅膀。大海里没有哀愁 只有多余的水 落潮时,像婴儿剪断脐带,不再追逐风 涨潮时,沉默的礁石群互相依偎 辽阔着淹没 一隐一退,一明一暗 晨光与晚霞的情欲成为装饰 水是一种怀念,能流走忧伤 那些曾经让我保持眺望的海鸥 还是没有留下来。她要靠歌唱 飞翔 四月,在一场花事里 风筝高
我领到了大面积的苍茫 领取了大面积的苍茫后 记忆的内置仅露出小小的礁屿,中间 隔了无边无际的忘川。 我准备动用几座灯塔来思念你 当然最好是烽火台。 从一个事物到一堆事物,从 一只寄居蟹到风雨如磐的洋面…… 你看不见的海底 大陆板块正在慢慢发生位移,海沟 有多深,创口就有多深。 没有人告诉你:一切追思 都是外洋船只的非法入境,所有梦境只是 一个潜水者的偷窥事件。 梅园小聚
诗 人 我将终生与你们为伍 流浪的歌者 大地之上 你走过的荒原依旧荒芜 但你并没有吝啬赞美之词: “哦 伟大的圣者来到我的身边 一切都是纯洁之物” 一阵风吹来 众神附和: “一切都是纯洁之物” 你并非一无所有 太阳和月亮 赐予你金手杖和银手杖 而你送给我的“小径分岔的花园” 至今还在月光的梦里芬芳 你歌颂的太阳 光辉普泽众生 恩及我的光芒 明媚 不忧伤 绿皮火车
哈尔滨雪日 他们住最廉价的旅馆, 但并不租被褥,女仆抱走铺盖卷 两人挤在光秃秃的单人床上。 室外天寒地冻,他揣回一块干面包 两人蘸着白糖分食,把碎屑也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共用一只陶瓷杯喝热水。 他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 赎回当铺的棉大衣给她御寒。 下雪日,她在又黑又脏的木楼梯转角处等他。 发薪日,他带她去一个不错的小馆子 与洋车夫、短工坐在一起 享用半毛钱的猪头肉 饥寒与拮
1 月,撞开黑暗 随手便撇下了一地碎银。 光芒折返到高处 不断穿行在枝叶间 像大大小小的玛瑙和白玉 悬空,起伏 确是梦中都不见的年景。 这样一个货真价实的夜晚 该有生动的相爱 从血流中溢出,蔓延 我却没有能力接纳这幸运。 2 每当说起,听到 或者亲眼看见胡杨 我内心就涌出一个字: 疼。 3 人世间,一个人的苦难 是无法用文字和形容词比拟的。 它像一颗小行星撞
在中国文学期刊的浩瀚星空中,《诗林》犹如一颗璀璨的星辰,以其独特魅力和创新精神,彰显着存在。哈尔滨市文联创办的这份诗歌刊物,在20世纪80年代创刊伊始,大胆探索,勇于创新,不仅创办了诗人沙龙活动中心,出版了《诗人沙龙报》,还举办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诗歌活动。1988年1月,《诗林》编辑部凭借标新立异的胆识、破圈出新的魄力,在哈尔滨成功举办了“中国·首届冰雪节诗会”,成就了一段流传至今的诗歌传奇。
笔者于2015年至2024年,奋笔10载,增删5次,撰成了一部《新诗谱》,共入166个词条,论及167位诗人,起于鲁迅,迄于郑小琼,前者生于1881年,后者生于1980年,两者生年恰好相隔一个世纪。除了宋渠宋炜兄弟被合写,其余诗人均被单写为一个词条。所有词条概不分段,刁钻其视角,精当其剪裁,高频其信息,妖冶其语法,奇特其结构,浓缩其篇幅,兼顾诗人评传、名篇细读、文化比较与思想探赜。现摘发部分词
乘机有感 天风伴我行,眉月邀君饮。 闲卧白云边,星河作衾枕。 航天五绝三 星火开天色,神舟拓宇新。 将身云海外,行迹许风神。 咏 梅 飞雪漫天地,寒枝一点红。 此心原不嫁,休说待东风。 春 燕 双翼乘风带彩霞,高天下望有人家。 管他百姓和王谢,只借门庭看杏花。 野池鱼 悠然来往不留痕,戏草穿荷享自尊。 远避黄河千尺浪,此生无意跃龙门。 假期读古神话 阅罢天神复地神,
废名的诗《掐花》初刊1934年1月1日《文学季刊》第1卷第1期。在《关于我自己的一章》中,废名为这首“信口吟成”的小诗注出了几则“实在的经验”与“读书的经验”: 小时候我常常喜欢站在河边玩,有时看着水急流,头晕了,坠到水里去了,心想,“糟糕,我这回淹死了!”结果只是咕噜咕噜饮了几口水,并没有淹死。所以淹在水里而没有淹死,在我是有着实在的经验。另外我有几次读书的经验,这当然都是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