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第十三首 在贵州,在铜仁的山中 我看到一块石碑似的不规则巨石 黑漆刷过的岩石表面已经褪色 刻下的红字依然醒目 我如实录下笨拙的石刻文字 唯一的改动是把它们断成长短句 “马!马!!铜仁大峡谷建设异常艰险 前后有二十一匹马参与了驮运物料 累死一匹摔死一匹 还有一匹叫二黑的公马因不堪重负跳下涧中……” 我照搬这些不过是一个驮运工所能做的 诗人从字典里往外驮运选出的字与词 从
赵四小辑 赵四,诗人、译者、诗学学者、编辑,文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后。她是11本原创诗集及其译作的作者,包括《白乌鸦》《消失,记忆》《时间的真相树&诗选》(即出),英语诗集《在一道闪电中》,西班牙语诗文集《昔日重来》,斯洛伐克语诗集《出离与返归》等。作为译者,她出版萨拉蒙、霍朗、特德·休斯等诗人诗选计12本译著。她曾获得阿买妮诗歌奖(2023)、波兰卡明斯基文学奖章(2020)
人如玫瑰 一枝枝生命时段被拉长的宿命玫瑰 在大地花园里,尘土飞扬中 受倔强阳光浇淋,被秘密生长推涌 那时的时光里万物皆为玫瑰 随后是漫漫黑夜的漠视,冻伤的月亮 伤痕网布,注定孤独的我们 受限于了无意义的程序,栖身于 连绵拥堵的混乱,于世事红尘无能为力 陷无序蔓生草草止息,但终有人不放弃 为自身言说,替生命背书 自语词的根系扎进板结的心灵 土壤,每一词形花冠的盛放、
丛小桦小辑 丛小桦,1960年出生于山东省海阳县,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诗作入选数十种选本。出版诗集《夜郎村》《蓝火焰的夏天》《分行的现实》等,另有散文、随笔集《散漫的河流》《言说的石头》《行走的村落》等出版。多年来,热衷于在旅行中写作与摄影,2006年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中国民间绝景》(北方卷)。现居北京。 丛小桦之于诗坛,在,好像又不在;有,好像又没有;近,好像又很远。从20
暴雨来临 我看见闪电 在西天挥舞长鞭 那里是遥远的边陲和草原 柔漫的羊群 突然被急骤的烈马追赶 马群 天空的马群 黑色 灰色 所有的深色 异峰突起 壁立 无边的马群抖开垂天战阵 向东 向我逼近 群马交叠 变幻 嘶鸣 隆隆的蹄声 以及被淹没的 万物惊恐的悲鸣 交结 厮扭 冲突 在人类之上 卷起雄风 马群奔腾 天上的马群 越过河流与丛林 越过原野与山峰
二月,去九寨沟 1 全家老少一起去九寨沟 路边有早开的油菜花 俩孙子,一只飞起来的喜鹊 都是二月的花 2 听哗啦啦的流水声 像是冲洗着另一个我 跟着流水走 我羡慕另一个干净的我 3 四十年前我来过,二十年前又来过 那时候看见的水和今天看见的水 青丝换白发,有什么不一样 4 流水声洗耳朵 反复洗 洗干净了再回家 5 皑皑雪山需要仰视 如同仰视一个伟大人物
呼兰河口的松花江素描兼呈五弟树江 西飞虎图村里还有 多少打鱼人?公路边上塑料盆里的鲤鱼 是从松花江里打出来的吗? 问号在天上飞。 护堤坡下的蒲公英 已经开花。然而黄色的贼兮兮的小花儿 并不是对青春的纪念。 它们就要完蛋了。 悲观的也不是 像湖像海的江面,而是生锈的 铁壳船,还有几枚仿佛出土文物一样 即将腐烂的西红柿。 什么人扔在这里的? 是那支帐篷的一家人还是卖鱼的一家
梦中的石雨 “一夜石雨造就一块戈壁滩” 没人相信农夫,酋长下令处死他—— 常做梦的,从此一夜无梦 不做梦的,总梦见石雨倾盆 没见过戈壁滩的,祈求带回一块 有人盖起石房子,成为新酋长 有人穿上石衣,自称外星人 并发明一堆铁石心肠的同义词 “石雨是女娲补天时流下的汗滴” 史官梦中得句,遂载入史册 后人将史官的骨灰撒入戈壁滩 却发现戈壁滩上大石块犹如星座 占星家患上梦游症 想
题记:多年前的仲夏夜,我点燃了蚊香,逐渐地睡去。 没有人倒床便睡过去的,睡着了是个过程。我在梦中, 梦见我与一诗友,讨论我的作品。我自认写得还不错。 友人说,太繁复,但无意义。我说,那什么才有意义。 他说你先放下,去读契诃夫、海明威、米歇尔·布托尔…… 如果你悟到了,就会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儿了——或者, 你试着每节去掉两行;或找个没人的地方,读出声来…… 我要感谢你,我的朋友,我
纸 上 不知名的小虫子 在纸上爬 从空白处爬到黑字上 又穿过黑字迂回到空白处 它的生活忙碌,简单 何以为食?或许 它吃纸的洁白思想 迷失于纸香 纸上的诗,是它无法穿越的迷宫 偶遇在此,如何交换彼此的疑虑? 它又爬过逗号,爬过诗的结尾 与这更难的 是我即将翻页 到下一首诗里寻找出口 我抬高书,对它吹一口气 它却隐身在纸上 选择死守它的理想国 桃 子 一端卧在泥里
杀猪帖 大雪已至 炖鸡 应配天麻 干巴菌 群贤毕至 如祀牧神 鼯鼠日渐懒怠 叫唤不动 深藏洞中 得过且过 众虎出山 开始交欢 穿林过江 搏一良配 马兰草正青春 提前收敛阳气 蓄苞 蕴香 根系坚韧 等待花开 外婆亦有安排 交代 明天 开始考虑 腌火腿 灌肉肠 煮猪心 年轻人 多喝水 应早睡 而疫情已经结束 三年了 我
月 亮 月亮将松树的影子 投到折叠的山坡上 山坡折叠成山脉 山脉折叠成高原 在高原上 秘密像草到处生长 狂野的民族 未知的语言 癫狂的历史 鞭至 遥远星河中 另一个未知地球 无 题 上气不接下气 左言不搭右语—— 这是我写的诗 每一句都是奔跑后的产物 朋友圈 我朋友圈里有 卖保健品的 卖莆田鞋的 卖房子的 卖寿衣的 有音乐家 画家 作家 经济学
煤矿村的夏天 夜灯的橙红,滴落在大地, 我归来途中的一个印记。 多少个日夜,临近入睡时, 听到那些蛙声,那些锄头 和岩石相碰的声音。 煤矿村变得不再宁静, 屋顶上的植物, 像一群绿色巨人。 在梦里我被追赶, 醒来是一片黑暗。 你从南方走来, 告诉我星辰的秘密。 K9554 K,救我,我是。 一根从草海到贵阳的琴弦。 处在小暑和大暑中央,我是 盛夏后的雨水。 我们
生活观 你的世界小小的,像一枚 精致的月亮。光很柔和 陈列着:更小的院子和只结着 几个果子的果树 每天,像一个国王 昂首走在不起眼但只属于你的小院里 检视一切—— 最后总是检视一遍你果树上的果子 感觉心满意足 有时,你也会奢望去拥有 一个不属于你的院子,一棵 不属于你的果树。渴望离开 最后,你还是驻守在你的小院 像一个战士一样 菟丝子的爱情 菟丝子用一生的痴缠,把自
在天涯 行走,与陌生的石头说话 枯萎的树木都露出心事 低下头认领抗争过的命运 风是随着阳光来安抚心情的 飘进眼里的沙顺风而下 带着苦涩和欣慰,湿润眼角布满的皱纹 太阳和鸟鸣在日升日落里合奏出平常心 山川是眼中的风景 缩放攀上山顶的高度 内心的美也有低谷里的雾 一层层包裹来路上的迷津 散去的雾露出路标 箭头坚定地指向远方 呼 唤 雨水节气。冰面一层一层爆裂 水渗出三尺
一朵花 一朵花 没有看一看 周围的花美不美 就开了 没有闻一闻 周围的花香不香 就开了 没有注意一下 周围花的眼光态度 就开了 它甚至想都没想 就开了 午睡的海 下午两点 我们来到海边 海面平静得 就像一块碧蓝无边的 钢化玻璃板 没有海鸥翱翔 也没有鲸鱼戏水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点点 在我耳边 小声而神秘地说 嘘—— 海在午睡呢 四重奏 一只鸟在飞
湖 面 让我深深着迷,不是落日 而是落日源源不断投放 如此多的金鱼 像一次大赦 刚一入湖面,就四散逃逸,拍打出 带着镣铐的 金属的水声 微微疼 一场雨不算什么 一场雨,着实凉了许多 不必再拿高压水枪给母亲浇园子 不担心辣椒茄子扁豆会干死 新开的菜花可以做证 晨起看见大雁 也许是苍鹭 我的目光追赶它,它的长喙,狠狠啄了我一下 只有秋天能带给我这样的微微疼 清 澈
登 高 三五人的严肃, 登高。一点点接近烂尾楼的风花雪月。 在其中拍照,每一个人身后都站着 一个杜甫。 恐高症的祖先,手上的星星, 不断被命名。 “有没有一面未完成的墙, 比李白更白。” 三五人的严肃, 登高。崴了脚的人拉低了艺术审美。 危乎高哉,我们下来 去追赶狐狸。 三五人中,有我,有我的老师, 也有当代蒲松龄。 几个偷偷溜进来种菜的农民, 认为天堂就是烂尾楼的
锁麟囊 一出《锁麟囊》 扮演薛湘灵的就换了四个 挑嫁妆是一个 春秋亭是一个 归宁回娘家是一个 之后到莱州的所有戏是一个 第一个演员太矫情 活生生娇生惯养的独生子 第二个心气儿飘到了天上 每一句唱白都在喷狗血 第三个只顾自己小跑 把车子道具落下了一大截 只有第四个我真喜欢 字正腔圆 沉稳老练 其唱功与演技 和张火丁好有一比了 散了戏 我们请孙团长聚一聚 孙团长
灯 焰 汩汩涌出乳汁白 穿透层层黑,扑面而来的真诚 轻柔、交替,环抱水,以坚定意志 实现拥抱的夙愿 像极母亲温润的双手,不停 摩挲身旁的孩子 暗合相偎的情侣 夜幕下,西区草原歌舞祥和 又想起新安江大坝九孔出水和 紫金滩农夫山泉汩汩流淌—— 宛若正奔赴国防线而去的又一批青年 从容,热烈,义无反顾 像一道道接续奋进的火炬—— 今夜,我依着信安湖暗处 以感恩之心 传递所有
盛 开 春风来或不来 要盛开的,谁也挡不住 油菜花 樱花 桃花 叫不出名字的花 各种声音,也无羁盛开 叽叽的 喳喳的 咕咕的 以及高高低低的虫鸣 它们不顾一切,盛开 尘世间的自由与爱 享受高潮 也承受疼痛 蛙 鸣 我是它忠实的听众。 2024年正月初七,晚上十点钟 在阳光一百国际新城的后湖 蛙鸣 来自乡下的家常话,雨滴一样 落满整个后湖湖面 它说,呱呱
命 名 繁华落尽,江湖已远 骑一匹瘦马消隐于南山之巅 砍柴,取水,踏雪不寻梅 不闻世间俗事,只听黑鸢啁啾 闲来无事时,我给万物命名 将杯中残留的水命名为大海 将昏暗的松油灯命名为太阳 将脚下的尘埃命名为一万座大山 将忧郁的你命名为优雅的女王 现在,你将大海一饮而尽 轻呼一口气将太阳吹灭 一万座大山低下头颅 集体向你俯身膜拜 饮水机 将满满一桶水 扛起又放下 他弯下
避雷针 头顶三尺有神明 也有闪电 房子心虚安了避雷针 但头顶不便安装 我就把它安在随身携带的良心里 如抱着父亲 见到大海 就会想到父亲 父亲已经不在海上了 但脑海里的大海总会浮现他的身影 今天的海 远远望去是一面镜 落水的太阳染红海水 我愿说它是一条脐带 牵延到跟前 我抓起一把海水 是浪碎后的花 想象拣出其中的一滴 想象它可能是 几十年前从父亲的额头 滴落
这匹不羁的白驹,脱缰而驰 我的茫茫草原,奔腾金色翅翼 蹄音的闪电,掠过离离叹息 甚至不曾留下蓦然一个愣怔,一眼回眸 它向时光深处嘶鸣,长啸 向眼角的岁月之痕,心中的山河之秋 向半生青丝开出的白雪,一骑绝尘 飞奔成孤独的箭矢 哦,亲爱的白驹 远方山高水长,霜深露重 流水的千军万马,从来都不会慢下来 我许你秋风得意,繁花万里,来去马蹄馥郁 四十而已 建筑之美,喜欢其棱角的刚柔
阳光还是照了进来 阴霾已不在窗外徘徊 杜仲挂着干透的种子 在冬的阳光下摇摆 那只喜鹊 今天没有来 日子裁剪着光阴 把一段段过往掩埋 封上的故事 就不再扒开 昨夜的梦里 一切被大雪覆盖 东北的白桦林 顶着松软的洁白 纯澈的故事在雪地上奔跑 笑声把树林串成一排又一排 选一棵喜欢的树尽情摇晃 雪落纷纷,飞入满怀 山林清寂,但 猎人的木屋还在 上 山 扛着锄头,上
五年前,我就见过这辆三轮车 今天第一次仔细地打量它 新鲜的泥土和汗渍 覆盖在方向盘原有的斑点上 挡风玻璃上的裂纹 指向房子前的那棵桃树 和空荡荡的黄昏 寒风敲打着这辆有些老旧的 三轮车。被埋进土里的岁月 发出微弱的刺痛声 炊烟嘲弄着被偷走的岁月 父亲脸上的皱纹依旧倔强 父亲和他的三轮车,走在落日余晖里 走向炊烟升起的地方 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哪怕一眼 酒 凌晨三点
在别处 是一种想念 那些缓缓经过的事物 是村边的小土狗悠哉地走过 是等待一树花雨中的盛开 还有吹着芦笙长大的孩子 从隔帘飘落的琴声中 是汩汩流淌的光阴 在别处 是一种留恋 那些不经意间流露的善意 和来自远方真挚的祝福 经得起时间的沉淀 所有的美如同山岚 或许在山涧中随风散去 但会在晨曦的露珠中重生 在别处 你所接纳的 才是一种另有深意的人生 遇到一只踱步的白鹭 在
白月不会倾泻 记忆没有发酵成生命的断裂 瓶盖仍密封酒精的净含量 佯装先知:形势如何? 牛皮没来得及脱出口 就像在黄历中 那星象配合农作,无雨也无风 也许起了转机 奥运不再依赖实时转播 窗台百合花两枝十二朵 每枝各六朵 但别误会这不是诗学暗示 最多为了炫耀我妈的养花技术 这样的夜晚既不是神启 也非终结 在这样的夜晚 母熊领幼熊亦步亦趋 漫山遍野学会生存 天文事件
重大的工程开始了 医生戴上蓝色手套,调亮聚光灯 电钻嘶嘶叫,钳子伸进来 先整治那颗被欺负的槽牙 感觉脑壳扩大了一圈,以适应麻药的效力 接着打磨多出的尖利部分 有血水溢出,夹杂着腥臭的焦煳味儿 当套上牙套,不管愿不愿意 那些作恶的、受害的 特立独行的、不顾大局搞不团结的 都隐入了黑暗 这条赖以自豪的如簧巧舌 此刻完全多余,而最令我羞惭的 是随时配合牙医 张口,结舌,改变姿
鹧鸪声翻开潮湿的季节 甘蔗一株株倒在砍刀下 蔗叶两边的叶芒 像砍蔗工坎坷的前半生 一触及就产生痛感 甘蔗散落一地,像他难以聚拢的思绪 需要逐一捋直 南方的甘蔗林,适合他开疆拓土 蔗园里一点一滴的谋划 融入他更多的耐心和远见 黄鹂鸟唤醒清晨 劳作欢畅如流过甘蔗地的小溪 汗水洒落的土地,香甜的空气涌出 率先探访燕子鸣春的村庄
对情绪越来越敏感了 当它的羽翼轻扇 深处的镜子,将其照见 烛光中,有幽微的神情 对逝去也越来越敏感了 当旧物像阶梯,转弯、下降 带着皱褶 沿记忆丝线 落向低处 有时,再微小的变化 亦是一股蛮力,像雪川断裂 飓风折枝 每一种微小 在脉络清晰的春日 叫得出姓氏 翅膀,抽出丝线 将所飞去的方向,拴在 水波的微澜之上
整个下午,海钉螺围在蚝石边 沙滩堆积的稀泥 足够盛开一池莲花 我的心升起阴凉 海钉螺像集体讨论某项事件 它们的声音通过水波,传递到 逗风的跑车边 几个孩童筑高自己的城堡 雇用大批海钉螺当士兵 试图保卫一个家园 海潮一退再退,回头的岸 缺少养料。紫草和水母 都隐藏了,此时 海钉螺自发砌起空壳 碎光钻进去,没有丁点儿黑暗 蚝石也回到蓝色中 遇见海公鱼 它带一副百年的牙
舞台正在上演一出雷州戏 小姑娘哭倒在上 诉说着冤情 六月正逢酷暑 戏楼里满是纷纷扬扬的雪 几位老妇眼里噙着热泪 将一把壹元、贰元、伍元的纸币 往小姑娘身边丢去 这是她们表达情感的方式 这让我想到书上所记述的 当年上演《白毛女》时 曾出现的有人 要枪击黄世仁的那一幕 我忧虑地看了看脚下 就担心冤案制造者出场 迎接他的会不会 是这大大小小的石块儿
身体被黄土掩埋,以致 耽误了以下的行程 秦汉,唐宋,元明清 再到我出现之前 所有前方的院落和扑腾着 翅膀的炊烟 从天水带它回来 安放在书桌上,如入梦境 我举着光束 欲用美妙的语言与它说起往事 而缄默,是它的主题 也可以说缄默是它的生活 不,也许它就是远久的一种语言 或是智慧的善意 我分辨不清它的年份,上面 有灰红色纹路 像极一双手在舞蹈 如得道之人重返人间
在餐桌上,借机解释大海 解释海滩的不宁静 渔民挖地三尺,挖出一条条泥丁 以蒜 清蒸,做成餐桌上的菜肴 这不是唯一的吃法 生活有很多方法,能让一条沙虫 死去比活着更有价值 于是烤干过后,它的名字 换成了商品品牌,标签上大海的条码 整齐地放在包装盒里 再看不到它软绵绵的身体 和身上的沙土与海水 咬在口里的沙虫,在酒精的作用下 它的那片海,已经再掀不起浪花 随着咔嚓一声,那香
驱车赶路,一切都在速度之上 八车道的柏油路穿过风声 道路两旁拥挤的楼房、树木、连绵起伏 的山岭,都插上翅膀 急于飞翔 沿着时间的反方向,我迎面碰上我 宽衫儒冠,身下的小毛驴 让一条道路慢下来 慢下来,我会在路旁的树荫下小憩 从布袋里拿出一本书。能够拿起一本书 是幸福的。而我现在的书桌 被文案、会议,和手抓留痕的档案盒 挤占,我的书在某一角落,灰尘 比忧伤还厚
只是来晚了 目睹一池秋荷 黄绿交错,碧水点缀 目至远方—— 无端地,恍惚莫奈的画 桥上,行人无声无息 桥下,莲子暗藏生机 沉住气,等待 下一个时机 乘扁舟一叶 秋水能否知晓残荷心事 推开浮萍 映出,来年的花 你说你要来 在某个夏天 风过,卷起涟漪 我也只是小荷一片
7岁的我,想让水桶快些满, 于是—— 用另一个容器,一勺一勺, 接满,倒入,再接满,再倒入…… 就像挡住进度条百分比—— 心里默念,快些,再快些 可其实—— 驴子也是这样日行万里的
你已沉沉睡去 一如你出生时 躺在熏黑的矿车 历经血与火的熔炼 灰与绿褪去 你以湛然的金黄登场 历经血与火的熔炼 将沉默的愤怒嘶吼而出 鲜血染红了你的绶带 尖锐的啸叫呼喊着 捧起你的人有千千万万 而闪耀的星星 只有一颗 你已沉沉睡去 站在江岸的滩头 高喝着大潮起落
松花江躺在奶茶边上 你靠在我的肩膀 手中的温暖该如何续杯 黄昏的码头 偏偏将你我遗忘 江水若是静止就好了 我想 奶茶的芳香 那天的夕阳 你清澈的模样 就是诗的最后一行
铸铁为盟,刻字为信 虎符,藏匿了千军万马的奔腾 静静躺在展柜之中 从边边角角,到每一处划痕 它的存在见证了 你的信任,我的承诺 得黄金百两,不如得一人心 春秋的洪水袭来,坚守盟约的人 淹死在桥上 迟来者,怀抱尸身投入江心 挣脱东晋礼教的捆绑 撮土为香的两人,舍身化蝶 自此,于命运的五线谱上 奏出相和的谐音 北海边牧羊的人,十九年 初衷不改,朔风 凋零了节符上的牛尾
是那种一眼就不能忘记的笑 浅若初绽的桃花 深是三月的江水 看久了你明白 那是对你一个人的共情与悲悯 千年已过,龙兴寺造像 依旧持着俗世的喜怒哀乐 彩绘、贴金,神秘、从容 这些笑出自谁手,曾在谁的脸上闪现 匠人们在何处觅得这难以言传的自在 重见天日前是否在微笑着静待 是窖藏让笑容更加醇厚 博物馆里有人在虔诚地膜拜 有人在深切地惋惜 残损的手掌不妨碍给予 美向来是残缺的多
火车从这座城市缓缓驶过 驶过一座山 驶过不知道主人的农田 驶过还没有建好的高楼 火车驶过的时候 我的脑海在构思一个故事 我在想 它从哪里来,载着什么 又想从这座城 带走什么 我端着杯子 刚要喝口水的间隙 火车已经过去,像一道白色的光 不是月光白 是夏天太阳那种亮眼的白 倏然消逝 天与原野的边际也泛着白 你轻轻说了声再见 下一站已经启程 下一辆车还没有来
秋天和夕阳在水里下潜 北风和鸟鸣在树叶体里跳跃。寂寞之巢 颤颤巍巍,像小脚女人莲步轻移 满怀乡愁的大雁带走了温暖的印鉴 雪花集结,高举黑色灯笼奔赴新的路途 它的背后群山冬眠,安静得像一块铁 在这清冷的人间,我与新生的白发 保持着同样的悲悯 和鸟巢,和群山相拥而眠 梦中,有些人陆续走散,有些人次第归来 脸上突然奔涌的流水 澎湃着撞响预先没有设置的闹钟
荒草,是乡村的原始形态 庄稼和牛羊,都是入侵者 我们也是 原始的,很难被征服 一退再退,退至坟冢的荒草 教会我的不仅是坚强,还有 原谅 这么多年了,骑牛的牧童 已白发渐生,越来越多的入侵者 被荒草环绕 匍匐在坟堆上的荒草,与入侵者 为邻。风起的时候,它们像一群哀悼者 集体向入侵者致敬 此时此刻,漫山遍野的荒草呀 都涌动着泪珠
用一生去猜一个谜 越接近虚无,越让人不舍 用一个蜗牛壳模仿一只木鱼荡起的波澜 用眼中钉和肉中刺指点江山 时光依然不老,像一个不老的童话故事 美丽而又残忍 尘土的轮子,不带来前世和来生 他的前后左右,风声拍打 一根白发,从头上跳将下来 一次次练习抽刀断水 偶尔,他也背负双手 看绵延的草地 如何把一滴露珠,慢慢养育成 咫尺天涯 偶尔,他也会在时光的缝隙中微笑 让上帝的哭泣
我站在金字塔旁,环顾,仰望 古老的巨石沉默不语 风沙吹拂着脸庞 我在寻找,寻找着什么呢 是历史的回声 还是文明的踪迹 是时间的秘密 还是内心的真谛 阳光洒在金字塔上 金色的光芒耀眼夺目 我凝视着远方 思绪飘荡在无垠的天空 或许,我在寻找自己 在这浩瀚宇宙中的位置 或许,我在寻找答案 关于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金字塔见证了岁月的流转 它们是永恒的象征 而我,在这短暂的
我怀疑 凡·高遗落的画笔 是不是化作母亲的缝衣针? 我怀疑 凡·高未用完的染料 是不是制成了母亲的七彩丝线? 酸甜苦辣是她的灵感 喜怒哀乐是她的源泉 把日子铺作画布 让针尖在画布上蹁跹 母亲的针是芭蕾舞者的足尖 一方丝绢做它的舞台 承载没有观众和掌声的表演 每逢难得的清闲 母亲坐在时间里 心底的灯 为她的工作照明 母亲的针是修道人的点金棒 把那些散落的光阴点成五
这里到底荒了多久? 爷爷说他小时候就这样 有一天 从杂草、瓦砾中长出一株青苗 它在人们的惊讶中逐渐长高 有人说,这是一株高粱 从小鸟嘴里落下来歇歇脚 风霜雨露中 高粱逐渐茁壮 高高的躯干挥舞着细长的叶子 如锋利的战刀 挑战匆匆流淌的时光 不知不觉 高粱秀出一个粗大的穗子 由青到红 饱涨的颗粒都写满了得意 当秋风吹起的时候 那棵高粱挺举着红彤彤的火把 照亮了这个平
扯一块绿绸,披在身上 也盖不住,想钻出来 扮成大人模样,点胭脂涂粉 清了清嗓子,菡萏昂首东望 蜻蜓,陶醉在清香中 借着东风,寻找 高处,小心翼翼地停留 在尖角上 邂逅,听遥远的故事 唱久远的歌谣 美妙的诉说中,绽放 一瓣,又一瓣 一遍,又一遍 霞光染红,一池春水 低头,遮不住羞红的脸庞 芙蕖不语,思念成丝 心中包裹不住苦楚 秋梦一场
沈阳故宫院藏龙纹主题展 龙鳞凤翼势凌空,变化多端在此中。 大地山河归掌握,九天雨露自流通。 祥烟瑞雾笼佳气,玉帛金钱会帝宫。 试看服膺三锡处,何殊宝鼎焕青铜。 辽河下游新乐遗址 旧迹新昌系所思,家传祖泽衍逾滋。 一经在世堪垂教,百里于今有考彝。 鸟罐木雕三炭斧,鱼盆斜口八符龟。 森严人物犹萧索,况复风流尚可追。 注:新乐遗址出土木雕鸟、筒形罐、斜口器、石斧等文物。 西北角楼
吊钩子 ——咏铁西广场力量雕塑 鲲鹏落地震云霄,日月云蒸力万超。 志得群英寻盛里,新钩满满铸春潮。 匠 心 ——咏劳动公园阎德义雕塑 至善精工若谷怀,成蹊璞玉闯关开。 黎明破晓传薪火,一啸航空筑梦来。 舐犊之情 ——咏劳动公园阎德义雕塑 电报声声家唤急,弥留盼父速来医。 殷殷报国弧光烁,泪洒空闺幻梦奇。 荷 韵 ——咏劳动公园荷花湖 雪挂香衣一寸红,丹青倒影藕中
浑河晚渡 如果浑河有记忆,一定会想起 流放到沈阳的戴梓 想起戴梓的那首词 暮霭里,古渡头的落日还在,纤月还在 老沈阳人都知道 浑河晚渡曾是沈阳的老八景之一 黄昏还是戴梓的那个黄昏 只不过是银波碎影中少了些东西 也多了些东西的影子 记不清最后一班渡船是何时谢幕的 野色和钟声又是何时消失的 亮起来的南阳湖大桥,收拢了 昔日渡船的翅膀 其实,我们一直在形状各异的渡船上 坐在
一 俊言同学: 孔子还是归隐了,他走的是第三条道路。上次和你说过,《论语》讲入世也讲出世,入世是“仕”,为政以德,为国以礼;出世是“隐”,乘桴浮海,之居九夷。孔子是支持归隐的,态度很明确啊,他说:“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孔子其实是不合作主义者,不为了吃饭寄人篱下,否则失节,“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他不教人随便去死,不合作就可以了。注意到没有,余英时也说孔子不赞同“以死殉道”,提出“有
诗 行 人类既有的诗,都是一行一行地组成一个文本。如果我们不这样建行呢?如果时间与历史不是线性地发展,那么,线性诗歌的意义又何在?虽然我们并不会把诗歌视为历史的镜像,虽然诗歌的确总是成为历史的镜像,哪怕自以为是历史的镜像。在本诗中,我用两个以上的部分构成一行诗,第一部分:主行;第二部分:复行(主行上面的英文部分);第三部分:弹幕(主行下面的话外音)。在主行之中,又使用了不同的字号,小字号可以被
1 哲学不是给予,它只能唤醒。雅斯贝尔斯号召人始终走在追求真理的路上。 诗意源自主观感受,需要主体找到恰切的审美意识,它也是一种唤醒。当诗人胸怀喷薄而出的情愫和意绪时,他不会抛弃表达的欲念,在显形和显义之间掂对不已。“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诗人注定语不惊人死不休。 2 在让事物显形时,艺术是手段;赋予描述的事物以意义,艺术就是目的。大抵情况是,当诗人想要彰显山川之美时,寄心于情
王洪川,1995年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第十三、十四、十五届锦州市政协委员。民盟沈阳市委员。多年来致力于传统国画,钻研写意。师从鲁迅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著名画家张晖教授。专注于传统国画基本功的研究与练习,钻研写意绘画的要素与笔墨语言,强调用笔点线的力度和笔法,探索笔墨的精华与情绪关系,通过美院的写实基本功学习,不断提升写意的丰富表现力,使得作品生动富有活力,具有较强的生命力和力量感。在创作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