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曼拉,我准备写下全部,然后告诉别人,这是小说。” 1 父亲半躺在西昌市第一人民医院CCU病房5号床上。 他脑袋偏向一侧,左手耷拉在床边,右手放在胸前,手里还捏着一只剥开的香蕉。香蕉应该是母亲剥好递给他的,他没有打算吃,只是懒得放回床头柜。看见我和弟弟跟在母亲身后走过来,他抬了抬眼,用微弱的声音说,蝴蝶,小喜,那么,快,就,就拢了哦。 父亲的语速很慢,仿佛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要经过深思
我喜欢这张照片。 他穿白衬衣,头发浓密,面颊消瘦,眼窝深陷,右手夹着烟。他散发出一种混合气息,困惑却笃定,局促又桀骜不驯,过分修长的手指带来一种文学性,他似乎属于很多时代、很多地域,那股单纯、苦闷又雄心勃勃的外省气息。 借由宁不远的追忆,这张黑白照片迅速丰沛起来,化作一幕流动的影像,声音、色彩令人眼花缭乱,命运起伏扑面而来,我听到了父亲的口头禅,“不开车,不喝酒,不打麻将,死了算 ”,母亲三姐
应该是在今年3月,春雨泥泞的时节,宁不远发给我一篇《写父亲》。我在一个铅灰色下午读完,第二天中午和她通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等一会儿再说。先说我和宁不远的相识,那是相当晚近的事,非常偶然地我读到了《莲花白》,被其中倔强的深邃的气息所打动。这个全新的名字是谁?她所有的青涩里都包含着惊人的成熟的写作准备。比如说,根本不在意在小说中交代自己;比如说,相当知道抒情、描写和自嘲该有的失控和节制。这种作者会以
一、一个作家决定改名 当一个人开始写父亲的时候,就是回望自己来时路的时候。 这个写父亲的作家,她当年的笔名叫宁远,现在写小说,改了笔名叫宁不远。即便宁远这个名字早已名满成都,网络上粉丝众多,依旧被宁不远轻描淡写地替换了。 改名这个举动表明了作家从青春期到当下的人生观念变化,也是一条阅读这个非虚构小说《写父亲》的重要线索。当年离家的年轻人一心只想远走高飞,用力拥抱新世界,热情与好奇心不断强化了
天空像一汪湖水,湛蓝明净,我正在草原上牧马。尕西木的妹妹尕心疼骑着她的小红马一溜烟来到我牧马的草场上。 这女子个头不高,人长得像个小蛮腰葫芦似的,加之她是我们一起牧马的伙伴尕西木的亲妹妹,所以我们大家伙都忘记了她真正的名字,却亲切地叫她尕心疼。这女子听了也自得其乐。 我用眼睛在尕心疼的身上转了一圈,干脆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呼吸青草的芳香。 尕心疼却焦急万分,催我说:“哈儿哥,起来有要紧事情,
1 网红“庭中巨木”被抓起来了。 警察上门唤走“庭中巨木”时敲错门,对门邻居幸灾乐祸地为警察指认了他家,当时他和老婆带着孩子刚从儿科医院回来。太阳都下山了,天空还有一抹红,磨磨蹭蹭地抓着小区里的大樟树,凄凄哀哀地看着大地。丈夫被警察带走后,他老婆张冉抱着孩子抹着眼泪在左邻右舍复杂而毒辣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下楼去找公婆。 张冉赶到时,她公公李光坐在矮凳上,呼哧呼哧地切着牛杂,婆婆手脚麻利地摊着鸡
1 李嘉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走进医院大门。无神的眼神望着地上,铺着白色地砖的地面湿漉漉地泛着一层光亮,比往常更晃眼一些。她把头发随意地用一根橡皮筋扎在脑后,似乎每天都是这身衣服,蓝色的外衣、牛仔裤、轻便鞋。昨晚显然没有睡好,一夜中不断地做着梦,梦见儿子成成对她讲话,对她笑,她从来没有在梦里见到儿子哭过,现实生活中儿子也确实很少哭啊闹的。幼年还不会讲话时,为了引起她的注意,饿了他会哭一会儿,她来喂他
1 唐生见阿曼是在闷热的八月。 站在画前,唐生顿觉思维错乱。阿曼的画风大变,抽象的图案、斑斓的色块,狂野中蕴藏着平和,粗犷里又处处是细腻。一句话,有点肆无忌惮。 一个陌生的、隐蔽的、别开生面的画家正在画布上站起来。他转过头,朝阿曼看。长头发,胡子拉碴,然而在画中,却呈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年轻。 夜晚正在降临,城市就在大玻璃窗后面,对面楼宇里的点点灯火正在吞噬浓起来的夜色。暖色的灯光抚慰地面
一 华光照耀天际,华城的夜幕降临。 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办公室里,女孩刘静飞快地敲着键盘写代码,坐在她对面的男孩贺亮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两人一天下来没有什么交流,除了中午去食堂吃了顿饭,其余时间都在写程序,人们称他们“码农”。 当刘静的手机铃突然响起时,她站起身,飞身下楼去取了外卖。她远在家乡的妈妈告诫她,外卖会吃出病来的。但是,妈妈可能不清楚,城市里的年轻人真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做晚饭,更何况,
不开灯的房间里每分每秒都在暗下去,更暗下去。这房间仿似一个陵墓,尚未被人发掘的、令人生怖的陵墓。四下里皆是暗戳戳的,却又暗不彻底,影影绰绰的光似垂死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直教人眼中平白生出鬼魅。 昏暗的卧室里,花离枝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正在企图融进周遭暗色里的男人,两人对坐在床上,半晌无言。眼前的人影像是浸入水中正在掉色的牛仔外套,盯得久了,形状便要散掉,离枝只得一遍遍地撑起精神睁大眼睛,方可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