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牛 它走在前面 因为那些青草 它们味道不错 将头低下去 一卷一卷 直至山上 压住整个山顶 山中 没有什么响动,除了 枯木偶尔炸裂的声响 黎明 依旧漫天繁星 又一个夜晚 天太冷了,牛棚的深处,漆黑一片 一头高大的牲畜 睁着眼站着,仰着头,等着 我的父亲背着一捆畜草从外面回来 把草在石槽中布好 天上的星星燃烧,黑暗的一半被加热 星光在向地球一点一点传递的途中渐
自然构成了我们所熟悉的人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令人充满恐惧和好奇,是我们幼年经验最为重要的部分,和我们的生命深深契合在一起。它让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会感到身后有“另一物”的存在。它跟随并永恒地凝视着我们,作为人自身的“剩余之物”,它是隐藏在人的深处的那种纯然天性。它让人不自觉地反复试探并试图唤醒和接近那种天性,通过它庄严的提示和神圣的启示来反观自身,发现人的存在之根。自然之物所构成的时空消失、话语
雪在烧 雪在烧。哈尔滨近邻与远亲, 中央大街的接头暗号,一碰一团火苗, 土豆烤熟了。 马迭尔宾馆的楼道空空荡荡, 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的灯芯绒单裤, 封存了零下二十度的密件。 阳台上望远镜派不上用场,燃烧的雪, 已经甄别身份,融化的南腔北调, 比他人更可靠。 “尔滨”不打哈哈,铁锅炖大鹅, 坑烤的烈酒,雾化了窗外的鹅毛大雪, 前胸与后背季节含混。 夜幕下的哈尔滨,雪糕、冰
夜光表的 分针以海岬为轴转动, 被黑色的海葡萄飘摇的灯芯 卡顿片刻,继续往前 ——德里克·沃尔科特 1 此刻,海在北方,人群趋附 渤海像是永不停歇的雨季 时间从未像现在如此潮湿 海水推搡,北方进入平静的中午 大海是个好演员 中年的我们是合格观众 两个小说家慢慢吸着烟 另一个散文家保持沉默 诗人是多么兴奋和幼稚 你说大海正在叹息 她说大海正在吟唱 他说大海正在睡梦中
自留山使用证上的六棵松树 旧笔记本里有波澜,松涛从折叠的那页开始 带着忏悔的心跳,所有的情绪被汉字扣留 乌云也有他的思想,把暴雨藏掖在身后 却把雷霆释放出来。那么多听见雷声的人 都放下手里的石块和苹果核,我拨通 父亲的手机,他在熬煮一锅白米稀粥 纸张发霉,而记忆的偏颇,不是一根拐杖 所能扶起的。六棵松树,四十年前的树梢 稚嫩得渗出汁水,承受落日的屋顶尚未诞生 磨刀石把指针擦亮,
开花 一朵花在夜里开 并非热爱黑暗 因为怕黑,它开花了 一朵花开出来就被虫子咬了 有人说是开花招致了灾难 但它不会后悔 至少,它体会到了这个世界 不可思议的绽放 一朵花独自盛开 但它并非真的独自 或许对着山那边 或许对着海那边 或许对着前生和来世 一朵花,带着泥土、雨水、风和阳光的愿望 带着一小撮骨灰的愿望 带着乌云中雷暴的愿望 甚至带着死去和活着的火山的愿望
1.缘何写诗? 王太贵:二十年前,我在大学读书。学校坐落在风光旖旎的月亮岛上,因为美丽的自然环境和蓬勃的青春气息,诗情便油然而生。我和几位大学同学一起,创办了“河畔诗社”。月亮岛面积有两千余亩,四周淠河环绕,鸟语花香,遍植桃树和银杏,在明清时期便有“桃花坞”的雅称,宛若世外桃源。我们在这里读书、写诗、做梦,每天都憧憬着诗与远方。我们在宿舍、教室和图书馆里写诗,也在网吧、公交车和公园里写诗,同学们
蝴蝶 你的笑,惊动了一只蝴蝶 她也可能是被风吹动 随着花蕊摇曳 她本应立于红色顶端 直至倦了,轻轻一跃 她活着时,无法数清有几种颜色 死后,只见她 羽翼下的胸围明灭 埋入一本有始无终的书 她终于不再依赖飞舞、芳香与田野 二泉映月 最近两次听到《二泉映月》 一次在地铁口 另一次也在地铁口 我也不愿是这二手的开头 在泉水边在无锡在花前 在摇曳的夜晚 多好。但不是
甜柿子 在我站在柿子树下前 我走在去看柿子树的路上 而更早之前 我心里想着一颗甜柿子 在我想着一颗甜柿子之前 我刚吃过甜柿子 女儿咬过一口 剩下的塞到我手里 我吃女儿咬过的甜柿子 比吃过的其他任何柿子都要甜 是女儿而不是甜柿子 让我感到甜 枯黄才是秋天 这个秋天,我站在池塘边 榕树小小的叶片在水面漂浮 很难说这些叶片来自哪一棵树 它们并非枯黄才掉落 有些颜色还很
写给南墙的诗 在这个秋天之前,没有一首诗 是写给南墙的,但总有 一幅又一幅画,画给了 它,只要南墙上 开有一扇窗,画框 便有了。谁走过窗前,谁就是 画面,譬如 盗水的春天、划火柴的雷电、身披大雪的 拾荒者,以及 一辈子只练写一个字的 大雁、深谙万物隐身术却藏不住它自己的 月……而撞南墙,曾是我 全部的生活。偶尔用力过猛,撞碎了 窗玻璃,我便会 一头栽进画中,成为画家
地铁 返程地铁上 他被挤到了车厢中心的位置 无人观看的角落 是一张快要脱落的消毒水广告 有两个人 在讨论晚上的台风 能不能像去年那样吹倒一排紫檀 他不记得哪里有过紫檀 只记得去年的他在外地上学 那里 有无数节含泪的车厢 地铁发出极响的晃动声 周围的声音多了许多 他静静等待着 呼出一口气 见那张广告在他面前脱落下来 被人群挤到了中心的位置 不和谁告别 许多只手停
醒来 一个晚上,我漫步在冬天的尽头。 忽然, 我看到夜空那边,变得洁白, 更加洁白,像一块玉。 像擦干净的餐盘。 雪地里映射出光的影子, 树枝状, 我加入其中,寻找雪花在 其间摇荡的白点。 那唯一让我苏醒的。 纽扣 风拿走一粒纽扣, 轻柔得,像呼吸。 在对面的屋内,正交加着 雷电。像来自 黑暗深处的风帆。 簌簌鼓动着灰色风暴, 侵入你衣服的破裂之处, 卸下闪电
南山归来 脚踝疼痛时,窗外是不定的蓝 从南山归来,身体带着松树的寒意 而我在等一场雪,把秦川的道路全部掩盖 那时,山顶的建筑会变得圣洁 你知道此刻我在想什么吗? 我躺在一片荒芜的草地上 潭水清澈。阳光穿过树的枝梢 在山下,这更像一种修行 一次仰望可以代替多少语言 山峦的图案,隐藏于雾霭 我告诉你未来的可能性 像一个浪子,做好了回头的打算 鼓楼傍晚 鸟儿飞到太阳里,成片的
每天借江淮的梅雨,看如水般的心脏 隔着远山,见人的面孔 国道走行如血管,建立屏障与循环 人将衰老压缩成空旷的床位 雨雾没有休止,瞳孔透明 病是否也能穿皮囊看一看呢? 夏日承担着轮椅与拐杖 经年的大手挽着腿脚的风雨 褶皱的皮肤一开口 就是谷物与鸡鸭的旧事 土地赋予祖辈以生活,同样赋予他们疼痛 雨云迁徙在山的左侧,人讲不了话 脸也偏向左侧 山脉赖在窗前,雨水顺着喉咙 以解沉
自行车 也许越过山坡,就可以 抵达,像遥望我们的故事 我们以为的自我,正在 这条小路上慢慢隐去 也有一些人仿佛熟悉 正在渐渐失去影像 我们每天都从那里经过 我们掌握了天气和植物的种类 我们可以说出它们的名字 甚至还曾在表达一种 少有的爱意,也许我们 还是骑着车离开了 那些河流里泛起的波纹 和河岸上叠加的落叶 已经具有梦幻的感觉 我们走得如此遥远,却从未 懂得一滴水
近江早市 除了西侧新建的一些商品楼之外 整条街没有大的变化 每天凌晨,小商贩们陆续闪现 四十年的时间里,小伙变成老头儿 贩卖的依然是自家地里生长的 瓜果和蔬菜 当年我家临街而居 经常被运货骡马的叫声吵醒 楼上的邻居有时推窗破口大骂 小贩们不敢还嘴 始终低着头,他们怕一抬头 引爆生活中深藏的愤怒 街上时而发生口角 对骂声里,中年妇女突然跺起脚来 哭得撕心裂肺,把生活的委
缘 是不是 布面、金属骨架椅子的场 与你一致 所以,在秋风微凉的晚上 你让它待在露天里等 想让它明白,没有人坐上去 它是什么? 才会在雨天陪你 在透明的雨篷下 看雨绳的空隙间 自如穿梭的事物 不同的是 你一想起就悲伤 想起你,终究,会是它的空缺 想起它,终究,会是你的空缺 想起你们相遇的机缘 想起你们原本为一样的尘埃 中轴线大道 和图上的轴线不同 我没有编号
九月 一块烙铁中的孤绝 好像一列变节的绿皮 它的迟暮 它的对于速度的无动于衷 让整个世界都因此缓慢下来 而我 内心深处积攒的那“全部的生成” 似乎都是因九月,才找到最沉实最可靠的 落脚 或许,也只有在九月 我才能完成从一个人上升到 一块烙铁的蜕变 我的生存观,无以言说 意义 几粒脆生生的鸟鸣 一个须髯银白的老人 颤巍巍地,用拐棍敲了敲斑驳粗砺的 香樟树枝干 —
此处寂然 深埋于一场记忆的 不过是东风吹过,而你 比一朵桃花还要轻 不过是,我的情诗写在水面的时候 野鸭子第一时间使它沉默 像它们凫水去远方,像 一把古老的剑,被鱼衔回来 水藻忧伤的长发给自己打满心结 穿肠而过的虾米们,无言以对 人间是透明的冰块,我见太阳如见 孤独的墓冢,躺在平淡的天空 我写下横平竖直,被支离破碎的骨架 埋没。那些弱不禁风的语言 徒手敲打着美好的脊背,
致一位故人 一位故人,喜欢喝酒,写诗 也喜欢独自流浪,怀揣满腹的才情 绅士一样。有一天 他怀揣梦想,奔向我的家乡 中间是相隔千年的滔滔江水 看,月亮城—— 好像一组词的夜晚,将烟花三月 推向前台,推向梦乡 他的故人,兴奋地甩掉草鞋 久久望着黄鹤楼 直至三年前,一位扬州老乡 走出淋漓的三月 登临黄鹤楼,在一片失语的兴奋中 在如蚁的人群中,仔细挑出 那一年的旧事 今夜,
开在楼梯间的蝴蝶兰 逸恒,家中盛开的春天 一株,三株,六株,更多的 蝴蝶兰,更美的春天相约而来 从秋天的云南春城快递而来 逸恒,她说有个小小奢侈 每天网上下一株不同品种订单 每天晚上可以捧到一种希望 每天早上可以与春天招呼 拍张她们成长的合影,欢喜去上班 逸恒,她说幸福是简单事情 用很多很小的蝴蝶兰装饰 这个秋天和冬天每个日子 每种开在心中的期待和黑暗 期待是内心幸福的
二月 窗前调茗,茶气如暖照 浩荡在指尖,也潆洄在衿喉 青花杯举起又满上 像窗外低飞的翠鸟,衔起舒缓 落入老榉木深深的沉静 而莺歌烧上的水仍在反复喧响 这必是,你刻意要屏蔽的噪音 正如对铁的感觉,你说舌尖和上颚 正生发着无尽的绵柔 我们总能将落地窗擦得不染一尘 似乎足不出户,就能无缝对接外头的世界 其实它的激动,不可见 更会忽略—— 苇丛的那只鸟巢是悠然地抒情 还是晃动
虚构的人物 将一些想法揉碎,撒在纸上。 呵一口气,他便复活;而纸和笔始终保持缄默,很多相悖的观点在这里形成,我们热衷一种暗喻,或者影射。 虚拟的人物坐在池边的长椅上,长椅被树影笼罩。黑色在燃烧,从衣角开始,因为光来自宇宙,那里是虚构之力的泉源。 他望向池塘的对岸。眼神如此疲惫,奔驰亿万光年后的短暂停歇,对地球的一瞥,不足以留恋。 水的灰色的皮肤在漾动,一种讯号—— 他起身离开,把一个沉
黄昏丹霞 百里丹霞,黄昏这样美妙的时刻。 落日掉进染缸,历史的细节在呼吸。 岩体一直在睡眠中保持冷艳。 光铺下来,丹霞展开天幕闭合前的信纸。 昏黄与金色交织。 俯瞰大地,整个世界都将静止。 回到宇宙最开始的地方,修辞还没有冒出绿芽。 在南疆,丹霞如群星密布。 少年时代,我们乘坐绿皮火车,丹霞在窗外。 青年时代,我们骑马穿过沙漠,进入丹霞内部。 谁能不承认? 自己也是丹霞的一
明堂山的云 有些遇见,真的就像重逢,譬如我和明堂山的云。 初见时,她在清晨跳舞。轻捷的脚步,在绿竹尖上闪挪。我紧赶慢赶,还是差了半拍。也不气恼,只管融入那片蔚蓝,衬托着她的白。 明堂山的云并非缭绕,也不曾暗涌。她会轻抚漫山红叶,给秋天的情话以热烈的回应。峡谷里的溪流亦步亦趋,早已沦陷于她明媚的幻影。 我驻足抬头,崖壁上的松枝间,藏着她的笑脸。我对着远山呼喊,空旷的回音穿透薄雾,画出一道道炫
1 十二月,也被时间一天一天阅读完了。 开始,从一月开始。 可我一触碰到致命的岁月,指尖就向后退,敲击的字根也向后退,连带我的脚步。退到十三月里,刚好歇一歇脚。 此时此地,没有边界感,不需要言辞来辨识什么,也不需要时光机来校验什么。 真实兀自真实,虚幻兀自虚幻,想必谁都另有隐情。 去吧,让他们自在的存在,这枯荣,或者丰硕;这河流,或者忧伤;这花朵,或者恶心;这街头巷尾,或者热泪盈眶……
未来的猜想 雨后的鲜艳抵达黄昏的线条,你复述的花在这里弯成一束束绿色的箭镞。 我拉弓,左边的鸟鸣补满沉寂,右边的蝴蝶扇动七月沸腾。没有猜想的夏天,草木自动摇摆,只是我在想,那些藏在芨芨草深处的野花比你想象中的更摇曳。 瓜田李下,行走赋予雨的词,被风收养,再被光护佑。 没有过多的经验告知自己,风的故乡,扎根于文字的那么一点忧伤不算忧伤。我想起那年在白塔机场看飞机起降,惯常的跑道上方,那些安在
鸟儿 要写一篇关于鸟儿的概要 首先要有一条绿树掩映的河 河岸边要有棕榈。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至少要有 番石榴树。 不远处要有沼泽,沼泽里有美食。 必须有鸟儿吃的虫子。 而竹节虫最可口。 如果有蜻蜓就更好了。 鸟儿的生命中不能少了蓝天。 因为鸟儿要美丽,先得永恒。 永恒,像《巴赫之赋格曲》一样。 母语 我对这两个词的偏好不同: “oiseau”?譹?訛和“p■ssaro”
王自亮1979年开始发表诗作,1982年参加《诗刊》社第2届青春诗会,是新时期成名较早的诗人之一。四十多年来,王自亮纵情于诗学江湖,从清新单纯到繁复综合,从碎片写作到集成写作,从小诗、短诗到大型长诗,从单一主题到混杂旨趣,不断实验,反复探索,一次次从零出发,一次次提交硕果。王自亮的创作历程是当代诗歌史的一份重要样本,值得进行一番深入探究。 “刀刻的亲王”:日常大海的诗意批判 1980年代前期,
詹姆斯·伍德曾说弗吉尼亚·伍尔夫写下“带根的词”,诗人张执浩的写作也可作如是观:黄鹤是其中之一。不过翻阅最新出版的双语版诗集《我见过黄鹤》,只有用作书名的同题诗里写到这只神奇的大鸟:“啊它高飞/又低徊,一次次/掠过了汉阳树和鹦鹉洲……” 这只并不存在的大鸟——如同诗人承认的——就这样翱翔在想象的湛蓝的天空中,却又与汉阳树、鹦鹉洲的真实存在相依相偎:武汉人都不会容忍对这种相依相偎的质疑,尽管后者也
太阳是一粒未脱壳的稻谷 它比不上月亮 因为月亮像一碗 妈妈精心熬制的白米粥 看见满山桃花 今天我想慢慢地 走向桃花林中 慢吞吞也好 可以看见满山桃花 蜜蜂如层层海浪 炖汤 月亮,是一个灶口呀 火星子都溅出来了 蓝色的汤 炖得浓浓的 让躺在床上的太阳喝了 他就有力气,从山脚爬起来了 认真 蜂鸟在认真飞 大树在认真长 小蛇在认真爬 如果什么都认真 什么就都很
今天的天空 很阴沉 阴沉的天空下 一家店铺 正在进行开业典礼 又一个文明 我低头 俯视着餐桌上的蚂蚁 看着看着,你就会觉得 它们并非前来蹭饭的蚂蚁 而是餐桌上 又一个文明 我有点惭愧 我低头看桌面 桌上的许多文具 被我当成航母、飞机、潜艇 我有点惭愧 因为这些东西 本来是用来创造智慧与和平的 月亮有点难过 中秋之夜 月亮很沉默 她低头看着人们 人们吃博
每朵云,都是一个跳伞基地 每滴雨先后参与了挑战 有的落入小溪里 有的落到山坡上 有的落进,你正在看天空的 眼睛里 帮流星擦眼泪 一颗流星划过天空 天空没理它 越来越多的流星划过天空 天空还是不理 我们站在山顶 也没理天空 我们用目光,帮流星擦眼泪 海鸥的担心 今天我去海边玩 看见几只海鸥 盯着一块破船帆在发呆 难道,海鸥也担心自己的翅膀 会不会慢慢变旧? 山
如果没有时间去森林 可以在妈妈晒衣服的时候 到阳台上走走 雨后的森林里 芳香迷人 穿梭其间,空气湿漉漉的 我每次转过脸 太阳就刚好照进来 今天我想慢吞吞 今天我想慢吞吞 看窗外的汽车 像方格纸的一个个格子 看窗外的小鸟和甲虫 像一个个标点 看窗外绿化带里的 几只蝴蝶 像我一首诗的灵感 蓝外套 我的蓝外套 像一片温暖的海洋 穿上它 仿佛被浪花拥抱着 口袋像
如果天空是锅 大地是灶 人类就是柴火 每一根,都要渐渐化为灰烬 然而我们到底 在煮什么 它们是几胞胎啊 小河、小树、小山 都有自己的妈妈 我也有自己的妈妈 但是,我很羡慕它们 它们是几胞胎啊 太阳的专车 云朵是太阳的轿车 每次上下班 太阳都坐着它 虽然有点挤 但云朵开得很稳 梁瑾怡,9岁,泉州实验中学丰泽附属小学三年级学生。
时间是可怕的魔术师 能腐坏参天的树 能推倒坚固的墙 还能让所有人 骄傲的或灰心的人生 慢慢 不见了 冒牌医生 蚊子是冒牌医生 很喜欢到处给人打针 冷不防就是一针 冷不防,又是一针 蚂蚁过中秋 蚂蚁也举头望月 也唱月亮的歌 也讲月亮的故事 然后,它们也吃月饼 你看,未经我同意 它们团团围坐在 我还没动过的五仁月饼前 旁若无人地 过着中秋节 大琥珀 天空是
昨晚,就整理好了书包 今天早早起床,快快吃饭 如此,就可以慢吞吞地走去上学 小鸟陪我慢慢飞 风跟着我慢慢吹 花草随我慢慢舞 整个世界,慢慢变得顺眼 农夫的草帽 农夫的草帽 是一座超小的山 这座山下 有一个早出晚归的农夫 和一张用汗水编织的 黄金地毯 远看一滴泪水 鸟儿路过一朵云 近看,鸟儿仿佛绕着这朵漂亮的云 远看,一滴泪水 在云朵脸上偷偷出现,又被擦去 出现
一片树叶踩着风楼梯 很优雅地来到一楼 在这过程中 它好几次,回头看了看楼上 掰核桃 我掰核桃时 看了一下核桃壳,像一片宇宙 看了一下核桃肉,像一个大脑 我慢吞吞地,吃下核桃 慢吞吞地,想到了一首好诗 干饭人 清早,我吃晨星 中午,我吃太阳 晚上,我吃深蓝里的白云 我是个大自然的孩子 每天,张嘴看世界 庄谧,8岁,泉州师院附小二年级学生。
秋天很受宠 人们连打个喷嚏 都要接二连三地表示: “爱秋,爱秋……” 比喻句 放学路上 我踹了树一脚 树叶纷纷落下来 哥哥说: 接下来,别人嘴上 又多了一个比喻句—— “秋风,多像汤逸川的脚。” 我穿着白云 羊群一片又一片 是吃草长大的云朵 弟弟喜欢穿着 奶奶织的羊毛衣 嘴里咩咩叫,逢人就说: “我穿着白云!” 汤逸川,9岁,泉州师院附小三年级学生。
夕阳西下 几只松鼠议论纷纷 是不是在议论 远处的鸟背上金光闪闪 大地金光闪闪 风车金光闪闪 世界是不是用金色的橡果做成的 太阳超速了 今天的太阳,怎么这样着急 连晚霞红灯都拦不住 太阳就像超速的汽车在天空马路上 横冲直撞 可能是,太阳迟到了 知道另一片土地上的人们 还在焦急地等待 太阳的到来 秋天的雪 月光洒下来 像在那里撒了一地的桂花 它们不断重叠在一起
没有一辆列车不是呼啸而过 它们 车厢里 装载的浩荡泥石流 极快 似乎是不情愿记清任何来路 木屑瓜子皮 锈迹斑驳的钥匙扣 及几句 粗鄙闲谈 一齐淹没 在盛大泥浆里 等待 变作化石 或喑哑的尘埃 银灰色小鼠 向着铁轨深处低低潜下身去 鹤循环 鹤。谁泼它一身黑白,偏又留一点猩红幻想 立着,成为一根冷冰柱,废墟间挑起脖颈, 但沉默没有哀鸣。 鹤以重复姿态提醒人群:它存在!有时 抽
熄灯后,她经过父母亲的床铺, 黑色轮廓里卧着一只瘫软的虫茧 还有比叹气更幽远的吐息,从一架 僵直的骨头上溢出。她探视。 几乎再不能撞见他们同时衰老、亡眠 在俱寂的陆地上,生命梦着,不至于被泼洒。 约期 心不比誓言稳固 却更诚实地,扑向撩拨 正如花蕊不敌那料峭里的柔温 抖出了几瓣即将零落的软芽 仍旧会若无其事地在枝头翘首 长成期待中的规格 全部按约定的方式进行 顺从地走回
终于能走出房门。他从上海打长途给母亲,讲今夜天色晴朗, 近日工作繁忙,如风吹起细沙般地,说突然困懒做事和爱人。 让翻出内祀袋,母亲说内有仙草几枝,一枚洗脸,一枚压在 枕后。浸没水盆,叶脉汲水显影地上溪河,一圈圈转动毛巾, 他突然探入水中,捉住旋转的黑叶和儿时夜里母亲探触的手。 捕星术 明明说好的,月亮不要说话。 但撞破水影的锦鲤,在弹拨漫天的星。 湖边变色的松木,是坐在水边的大熊。
1975年,发明第一台数码相机后。你总将一切都拍摄,妄图据为己有。咔嚓,用快门切菜,经过集成电路烹煮。搅拌糖水,双唇碰撞,影像沿着喉头滑下,进入胃中,无法带来更多饱腹感。你只看到旧胶卷在写旧历史,没有看到新生。 付款,柯达一次性胶片相机,早已倒闭。我眼睛藏在取景器后,慢慢躺下,取景。月亮在水汽中荡开,顺着投影在身上的一截树枝。显像。他们在世界各处写东西。我贴近泥土,落叶光滑,一面在发光。 静止
十一月下旬至来年四月,天寒雪封山 巴士出走,唯徒步得以登顶 1 登山,是一项从湖底沉船算起的浪潮 为保证归来时无人殉于山道,要在行前 练习呼吸 把任意云蘸湿撕碎,揉进 缕缕肺纤维。细细听: 有沉舸生蠹,有粼粼浮光 2 槲叶喜光,寄生在变徵的音调,停停 休止符把果核划开,让气息好流淌 吸气—— 相传古时,鲜有人得见真山 于是用砂石尘土悉数填埋造肺 一种古早的山岳崇拜,寄
我不确定是否想看见她。暮色渐浓,消沉。某些逝日会过早谋面,离奇得像天敌互相掩护,随后分泌各自的蝉蜕。可她不像死了,也不像已然消逝。我想起刚路过的庭中水池,黑锦鲤时针般扭转,暴露出一种不精确。拉链合拢得清脆,如同干练地抻断一条线索,令我恍悟:所有意图撕扯我们的外力,都会在某些时刻平和地胜出。墙壁间的灰皮管道在交易些什么?回家时我们愈发疲惫,徒劳于腾空,无异于因绝望在空地间蜕皮的蛇。彼此拍拍背,就不会
他有所察觉前,母亲已经变成了另外的 人。将自己委身为终身战斗的武士,在 橘色的夏日,铩羽而归,如黑夜一般 从堵塞的都市,隐藏疲惫。情感功能, 在她的皮肤中蒸发。 吃半碗不讲道理的冷掉的 白米饭,一碗蒸得近乎完美的鸡蛋羹。不失为 一种,尝试性的出走实验。 四十岁后才意识到,内心良善的人, 为一只苍蝇失去生命感到惋惜的人, 必将行走得缓慢。 父亲也是如此。电话线, 漩涡一般地,
1 冬天,胡须生长的速度缓慢 母亲发来故乡风景 长江穆穆。 公寓一角的墙皮脱落 恰似一只灰鹤展翅 飞渡汉江,仿拟古代 南来北去的杜牧 2 和海裕在龙山区散步时 经过南山,望见汉城塔 就记起和貂蝉、虞姬夜游时 我经过的另一种塔。塔下 枯风烈烈,战歌辽阔 荒原收敛起野草的瞬间,电光如谜 3 新迁的麻浦公寓里 瓶中开出一朵百合。静默才能 听见冬雨在深山狂喜 4 我
正午,玫瑰园里阳光强烈 如同身后袭来的一场潮水 淹没所有,我在剥一只虾 而那潮水要淹没我的手指 是一首钢琴曲,它不是肖邦 也非德彪西,正午听不出 这些作曲家,弹它的人厌倦了 每根手指带着哀怨,我想它们 大概和我一样带着虾味 裸体可以是那样,而不是这样 如同寂静,如同静止 如同破碎不堪的往事 天空属于什么,属于 被剥皮的虾,属于一朵玫瑰 以及快乐从体内呼啸而过 肖邦《升
雾在眼前撒网,汗, 在脸上滑梯。遮挡明月, 亮出杯盏,便复原鸿门宴。 “你们说是鸿门宴,那便是 鸿门宴吧。”一桌人,像刀斧 埋伏步步逼近的时间。 宿管室的范增嘱托:注意 门窗闭实,不流出一丝声息; 压低喉咙,克制抒情, 房间的意图不能被察觉。 我俯首称是,并严格落实—— 你我毕竟不是年少的项羽。 火锅翻滚牛油和脸影,电扇 扭响头顶蝉鸣。酒杯碰撞, 是历史破碎,也是
在一只钢勺光洁的凹面 看见自己是倒立的 我只是在用它吃一颗尚未成熟的西瓜 瓜瓤泛白寡淡 没有一丝甜味儿 那些软瘪的瓜子 再不可能生长出一堆饱满甘甜的西瓜来 想到这,我才看清了自己 无论我如何摆弄这只钢勺的方向 一个倒立悬垂的我 始终定在 那光洁的凹面中心 暗中窥探 当我写作的时候 总会幻想有人暗中窥探 我生性多疑,焦虑 他潜伏在夜色中 不显露半点儿身形 但我知道
大雾与暴雨交织 我沿着微弱的白线前行 民宿老板提醒,山上雾气浓重 明天大概率不会有云海 午夜,我仍开车上山 他不知道,对于云海 我更爱这雾中的事物 旧物 十几年前的衣物,还在穿 不穿的,也不舍得扔 与我有关的事物 都不舍得丢弃和遗忘 念旧与纠结 像下雨天背负的稻草 越来越多 慢性病 偶然间遇到某个人 举止神态与你有些许相似 我跟了两个街区 风湿性关节炎 在季
不安是通俗易懂的,而失落却并非如此 皱皱巴巴,受伤的心像泄气的月光 没入沙漠冷淡的幽暗。而一阵乌云出于善意 拿它的潮湿抱我 太多时候,我们处境类似 一群戴面纱的人围着我坐,我猜他们要保持沉默 ——以此避免回答。让一切照旧吧 改变 可怖如每一步都会踩空。 胆怯的朗基努斯,把自己当成一行省略 多余之余 那时你常常身披寂静,只身一人 从南门往北晃荡,抵达北门却原路返回 步幅不变
午后。嘶哑的蝉鸣灼伤云朵 山道蜿蜒,斑驳的树影垂涎 葵叶像狗舌头,吐出台词 这些都虚拟成一幅背景 一群蚂蚁出现了 像从冰川纪走来,或者来自 冷兵器时代,带队的是一个 黑面蚁帅,它把长长的戟 挥向虚空,一队乌甲蚁兵紧随疾行 它们带着什么样的密令,奔赴 烟雨江南,还是大漠孤烟 天边蓦地划过一道闪电 接着炸响一串惊雷 热浪漫卷蚁阵。蚁兵仍在逶迤 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雨中
南屏卧虎藏龙 这不是一部影片的故事情节 幽深精致的宅院恢弘肃穆的宗祠 都在讲述 而一些传说或已被遗忘 就像村口那棵五百年古樟 前世无法言说 在一扇风雨剥蚀的花窗下 我相信那些爱情细节处的感动 清贫与显赫都湮没于人间的烟火 端坐成沉静的守望 别来无恙 在颓败的照壁前我学古人拱一拱手 等待那一声传自大明天井 相隔千年的问候 五溪禅境 胸有苍莽和青绿 秘而不宣的五条经脉
蓝鲸在吐出她的蓝。潮水的曲线约等于声线,说出 那低沉的部分,暗流争锋着鱼群 急剧升高的嶙峋,终于使海拔显现 替月色暂时分开礁石的阴影。有山无名 但山永远承其高大,伟岸,抵挡着天空的来客。 金丝麻雀飞得倦了,紫青竹在扇它的小叶片 晚风在我们的眼前就这样聚合 又吹走沙滩的散漫。忘记牵手,也遗失同你相爱的 信物,一本哀伤的诗集。应该记录着 上述的许多事件,叙述有许多缺陷 但它唯一的优
暮色中,青龙山脚下 浔阳小城那一城灯火 是给你的,也是给我的 星星点点暖着我们的眼眸 寒鸦归巢的时候 一城灯火照亮了它们半空中的道路 穿城而过的前进河 一城灯火在它的水波里闪烁 直至深夜 剩下零零落落的几颗 像几声呼喊 让还在城门外的我们 带着半轮山月 走在回城的路上 这零落的几颗灯火 也像夜色中的樱花 开在一城人的睡眠之上 让梦中走失的人,循着香味回来 在晨曦
从一只苹果的内部 分明可以看到鸬鹚进食的图景: 坐在下面, 树冠用透明的我 叼住浓荫。失去已经太久, 尝试用缓慢的吞咽来掩饰悲伤。 起身,走出去 阳光浇下。回头,我看见: 树, 放置阴影的笼, 等待麻雀飞来。 我们可以在各自最后的窄门前笑着分别。 逛街记 天空, 轻得像气球, 坠着鸟的铅块。 我走在街上, 挑选商品, 用一份快乐抵消一份伤心。
夜色中鸟儿飞过公园上空 或者栖息在树枝上 因为树多而飞过,因为疲倦而停留 它并不知道这里就是公园 受命运驱使,旅人路经此地 让蝴蝶飞起来 栖息在密闭的玻璃罩中 无法承受强光的重量 全世界都压在透明的羽翼上 下一刻它就将飞起 让人忘记它已经死去 先是在空中飞 翅膀分开意念之海 飞向天际、消失和爱的回忆 栖息在飞的标本上 让人忘记它曾经会飞 春光之约(外一首) 魏泽清
钢绳捆绑住群山,缆车集合 如一行苍鹰,用飞翔的姿势爬升 褐色的羽毛穿透迷茫,站在 贡嘎雪山之巅,刺痛天空的蓝 舱外峡谷,海螺沟冰川 伸长灰白的舌苔,品尝地震后 散碎和寂寞。独自在舱中的我 像颗穿着衣服的胆结石 一晃动,群山就是腹痛的样子 直不起腰来 身披雪衣的杜鹃花,杉树林 湿漉漉的绝壁,忧心地望着我 仿佛一只受伤落单的孤雁 凯江河谷 我开着车,暮色时分,驶过 凯江河
在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季节 黄叶落满大小街巷,燕子没有告别 就不见了身影。我在洮河岸边徘徊良久 等待远方的消息。一群野鸭飞过头顶 将要下雪的黄昏越来越暗 转眼间,街灯亮了 行人匆匆的步履追赶肆意翻卷的朔风 小雪扑面而来,擦亮秋天关闭的门楣 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饥肠辘辘,无助的目光瞅了我一眼 消失在茫茫雪雾中。此刻,我的心 咯噔了一下,不知为何暗自神伤 忽然想起当年为生计奔波
秋风起,万木萧瑟 大平原,路伸展一千公里 落叶就奔走一千公里 风,吹动着浮云 也吹起落叶、草子、牛毛 羊粪、炊烟、黄土…… 吹起你与我的白发 吹乱六零七零后的心绪 和心有不甘的衰老 又是一个秋天! 夜晚,那些没有被秋风吹灭的灯火 在黑魆魆的村庄,萤火虫般地亮着 季节物语 土已翻新,昨夜的雨 是调琴师,大地苍茫中 有了福音。蝉仍在悟道 鸠语噤声 我爱的花眉凋颜,迷香
被雨水冲洗过 花的妖娆压弯了我的目光 在地气氤氲中突围的清香 让灵魂瞬间眩晕 一朵花,无数朵花 铆足了劲地盛开 高于尘嚣的痛苦与纷扰 与阳光一起笑看云淡风轻 万物皆失去了冷静 花枝招展中 青草一言不发 尽情地朝天空挥舞手臂 水珠在娇嫩的花瓣上闪烁 一声清脆的鸟鸣 啼落到花的心上 像一团火点燃了整个季节 绽放 一朵花朝着向上的方向 正在慢慢地伸展 整个春天就在身
无数人以晚霞的风艳为期待 少数人渴求拥有同类人的依赖 你的山川与大地 他的翅膀与天际 全都活在永远存在的爱里 留下满足的理想一再二再重来 风铃只在人们狂拥的怀抱里 静默 它听着潺潺流水 听着潇潇细雨 在自然的风景中 它冷静地拥抱 它眼中的人也如流水潺潺 细雨潇潇 独自寂寞 也独自爆发 刀刃想变成锋利的模样 可惜锋利的刀刃也要听命于他人 春歌 清冷的雨便是假的
这时候,光线将声音投向偏北的水池 莲花坐落成简陋的事物。我们被瓷器吸引 卧足碗,单色釉,青白瓷,甲乙两个 我们的左右是一扇窗,窗外的叶子属于枝头。 更多的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他们中的几双眼睛注意到 瓷器在桌子上站立。但不会记得漫长之中 我们的交谈停了下来。一刻钟前,人群散尽了 只剩下我们两个,和两个晚瓷。 树下 树也有年。如果一棵树的烟火付给另一棵 翅片静止的速度大于固执的留鸟
你的造访 终止了时光里的一处小小留白 结句,是落叶和怒放之菊 我们回忆往事。说着说着 天就暗下来。说着说着,天又亮了 我们不断将内心的喜悦托向高处 高过星子,高过鸟鸣 甚至 高过秋天。我们还来不及考虑 新别离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雾霭低低地压着中原的辽阔 麦田像一整块大陆,紧握一把古铜绿 向隆冬深处缓缓沉降 一团团鸟巢在天与地之间裸裎 如果寒冷紧张起来,翻飞的群鸟 会退回寂静,成为空的一部分 而这只鸟除外,它突然出现在车窗外 逆风飞行,用力扇动翅膀 头部上下起伏,灰白羽毛上隆起的肌肉 像在宣示它体内的海水一滴也不少 它离我如此之近,似乎只要打开车窗 就能摸到它,就能听到它的喘息
涌向我,那辆装满雨水的火车 从瘦小的书房里开出 后退一步就跌入你的悬崖和荒漠 这个下午,像一枚干瘪的果核 掉进面前冒着热气的阿拉比卡中 纱窗外那些识相的风 从空调外机上跳起,并不经过我 木桌上的黑森林被弹窗咬去一口 头顶的昏黄光线照进去 试图补上那一角空白。从翻开的 书页里,掉出来半个红苹果 一阵窃语后,你打开持久的沉默 架子上的昆虫标本暗藏胆怯 住在留声机里的舞女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