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切都源自那顿早饭。那天,八岁的梁燕第一次吃泛着葱花香的鸡蛋炝锅面。两个鸡蛋是溏心的,一咬下去,金黄的汤汁就像甘泉一样溢满了整个口腔。父亲梁成福左手托着半块玉米饼子,右手用筷子往上面抹了些自制的西瓜黄豆酱,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享受的梁燕,心说,对不住了闺女,一会儿让我抓了现行,我会用鞋底狠狠揍你屁股的。媳妇秀花起身刷碗的时候轻轻踩了一下梁成福的脚尖。梁成福瞪了秀花一眼,心想,妇道人家懂什么,我
引子 三面环海丘陵地 地灵人杰胶莱东 古老的华夏东方,美丽富庶的山东半岛中部,有一条大河,称为胶莱河。胶莱河南北分流,向北流入渤海的莱州湾,向南与大沽河相连,流入黄海的胶州湾。 胶州湾与莱州湾以东,就是富庶的胶东半岛。 从地理形状看,有人说山东半岛像一头卧在那里休息的骆驼,胶东半岛恰似那探伸饮水的骆驼头颈。 其实,从承载历史看,胶东半岛更像一头负重前行的牛。 半岛的南、北、东三面环海,冬
历时十几年,始终不能搁笔。 总感觉所作不是很好,还需要斟酌推敲,增补修改。胶东革命斗争史,在山东乃至全国,都占有非常特殊的位置。不用说“兵”与“民”怎样,单凭北海币为人民币的前身之一,向延安输送的黄金,乳山乳娘的故事,在中国现代史上都有浓墨重彩的书写,就值得胶东人民荣耀与骄傲。 本书不是历史,是历史小说。 很多年前,手中得来一本文登编辑的地方党史资料《巍巍昆嵛山》(山东省新闻出版局1995年
一 一道垣墙隔开两户人家。墙不高,与人齐额,却恰到好处:如若两边都无所觊觎,恪守和平共处原则,这高度足以尽到“墙界”之职,保持双方的独立完整;如若两边格外要好,则只需提脚翘首便可相互交流,递送友好;如若两边势不两立,那么这墙就是再高出一倍两倍,也挡不住战火的蔓延。 两边各靠墙根栽了一棵枣树,长势都很旺盛,许多枝杈伸过墙去,交织扶摇,像是一对耳鬓厮磨的亲姐妹。两家主人是一对孪生兄弟,东边住的
红陶罐 古老的命题,它重新被审视 越过千年的沧桑,它在自身的完整中 收放寂静 火的烈焰隐喻为历史的幽深 纹理破译了古老的指纹 镜子成立着古老的光影 为此我们从不怀疑什么 诞生就意味着永恒,淬火的身体 柔韧在时间之中 骨骼与泥土架起的宽阔,装下的生活 大地之上的走动 它在举世瞩目 我们环顾于一些柔软和慈悲是它独自于世的 另一种孤独已有了上千年 陶 镯 风穿过时间的春秋
没有哪一丝风 不是因了湖山的茶香而来 仙湖山的风很清高 而彼伏此起的云海 不给她一点儿面子 沿栈道伺机而上 将她包围淹没 茶山很休闲 无意楚楚衣冠 却一缕一缕地 随意描画着自己 在仙湖顶 沐风,看海,问茶,听溪 在人与仙之间 仙湖山敞开了一扇门 唐汪丹霞 站在三塬观景台 恍然忆起 曾与唐汪丹霞有个约定 是几亿年之后 他送我一个 摁了指纹的斑斓彩卷 作为回
百解17号漫步在遥远的电路板上,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它要走出兽群,浪迹天涯,成为最高级的食数兽。 此时,它还仅仅是一个黑点儿,体积没有2 KB大。 在广袤的网络空间,食数兽既是AI小程序,也是数据拾荒者,无时无刻、马不停蹄,回收、整理和分析人类遗留的数据废料,并将加工后的数据成果提交给人类的数据回收站。 百解17号十分困惑,兄弟们为什么每天满足于“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简单的数据加工,竟然不懂得
1 飞船经过冥王星时,我做了最后一次变轨,然后进行了一系列指标测试。这时候核能还剩3%,动力舱正常,U形应急舱正常,O形逃逸舱正常。机械臂传回的数据显示,舰外护盾还剩一层,底部有63%的破损。这都怪我,小E当时温馨提示过:护盾预警,护盾预警,飞船进入碎石带,前方有大量不明撞击物,请开启磁力干涉。我没有开启。从返回太阳系开始,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产生了微妙变化,一些遥远的记忆在逐渐苏醒,心底有两个字如
原野上的土路伸向远方,远方有一片树林,树林后面是群山。朝阳刚刚从山顶冒出来,草尖上的露水就立刻散发出七彩光芒。乌苏忍不住赞叹:“风景真美啊!”齐鲁没有回应。土路很窄,齐鲁走在前面,我在中间,乌苏在后面。我们继续走了很长一段路。当我们走进一片凹地,绿野上出现了几朵萨日朗花。乌苏蹲下身,鼻子凑近花瓣,闭上眼睛,仔细地闻着花香。她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我心里再次啧啧称奇,乌苏真是个无懈可击的美人,无论
“辛辣的爱情使我满身麻醉,龙骨崩散,沉入海底。” ——让·尼古拉·阿蒂尔·兰波 一 此刻是饭点儿,准确来说是夜宵的饭点儿。晚餐时点的外卖根本不合你的胃口,是小炒回锅肉配白米饭,蒜薹发苦,几片肥肉油腻地浸在辣椒水里,这大概是滞销的隔夜菜,吃了两筷后你就将它扔进垃圾桶——饥饿感果然在四个小时后准时攥紧了你的胃。 于是你决定驱车十公里去海边吃汽锅海鲜。那是家老字号海鲜排档,母亲从前经常带你去吃。
最近在重温法国诗人阿蒂尔·兰波的《彩画集》。作为超现实主义、早期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他笔下的《醉舟》就是我写这篇小说的契机,也就是整个故事的“起”。我试图创作一个短暂的、类似错觉的爱情故事,通俗点儿说,两个主人公甚至可以算是萍水相逢。而故事的结尾,就是神秘的璇子从爱情里出逃,主人公在精神与生理的双重意义里“沉入海底”。 动笔前两天,我和朋友出门办事,路过杂货铺门口,看到那里摆放了一台老式扭蛋
读周菡莛的短篇小说《临别》,我的眼睛为之一亮——一位二十几岁的青年竟写出如此老道扎实又有先锋意味的小说,着实令人欣喜。 回看中国现当代小说的发展史,如果要寻求规律性的发展轨迹,要看作家如何面对时代、生存与生命的困境。而周菡莛正是在直面这些困境并寻求突围的抒写中,完成了这篇小说。 中国现当代小说在相当的程度上学习并借鉴了世界现代主义旗帜下各种流派的小说。而这些小说大都有一个基本的主题方向——困境
一 狗老了。老得已经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不再跟着主人下地,也不再追逐偶尔闯进院子的陌生人。它蜷在墙角,睁着半眯的眼睛,看着村路上升腾的尘土,看着炊烟从遥远的屋顶上飘散开来,像回忆,像幻觉。 它曾是一只忠诚的狗,一只威风凛凛的狗。它年轻的时候,跟着主人下地放牛,嗅着湿泥的气味儿跑在田埂上。夜晚,村里的人家都能听到它的叫声——低沉有力,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来的雷声。它咬过狼,追过狐狸,也把几个心
我算是个热衷写作的人,平日习惯将自己关在屋里敲打黑色键盘,试图让颠沛流离的心找到暂时可以安放的地方。要说还有什么爱好,大抵是如“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此类的事情罢了。 几年前从沿海回合肥,经朋友牵线搭桥谋了一份差事,在新单位学会了掼蛋。掼蛋的场景大抵千篇一律:燃一炉香,泡一壶茶,几人围坐(有时还有围观者),“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人们手里的扑克牌
越野车在云雾中穿行。 太阳像个又大又圆的金饼,一会儿从雾中露一下脸,很快又隐藏到雾中去了。不时有猴子或粗犷或尖细地叫,从远处或近处传来。忽然起一声,高亢嘹亮。余音未落,回声如雷般往远处滚。 再往前行,一只胆大的猴子从路旁丛林里一下蹿到我车前,看着要撞上了,一个急刹,见猴子在地上轻轻一点,瞬间跳入路旁树林。刹那间,我心跳剧烈,一身冷汗。接着,又有猴子从路旁的树上跳下,跳到车顶,“咚”的一声,在我
一 我十岁的时候,祖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带领蜂群进山了。 他站在门槛外,面朝一棵开过花的枣树,仰着头。春天的风,拂过他的衣衫,穿过他的指缝,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而祖父像在网眼里挣扎的小鱼,摇摆着银色的尾鳍,一心想要钻出这张网。 院子里的南瓜藤开花了,遍地都是。祖父拿着一根长长的黑白相间的野鸡毛,在花蕊之间捣鼓着,大半个身子伏在地上,他的衣服上粘着泥土和草屑——要是被祖母瞧见
大山雀和老人 懒散地靠着木椅子 听鸟鸣 空气松软,忽远忽近 有时,像露珠 有时,像小外孙的撒娇 扑棱棱飞到脚底 这次是大山雀 它斜着脑袋看她 ——蹦一下,停一下,啄一下 她掏出口袋里的所有 眯缝的眼睛睁开 看清了 它圆溜溜的黑眼珠 也在转动 爱跳的鱼 江岸上郁郁葱葱 这里人少树木葱茏 草,愈发茂盛 原来是排污口 泡沫和气味儿都不好 人们,飞也似的跨过 然
发 现 摄影家越来越多,捕捉现实之美已不足以体现实力,挖掘历史之美渐成风潮。老列经过周密筹划,决定以最难出新出奇出彩的秦始皇兵马俑为目标,时间半年,无论成败。 进入兵马俑,傻眼了,现代标志性技术的复制在两千多年前就熟练运用,一般高矮,一般面貌,这能拍出啥新意呢?老列没彻底沮丧,特意购买的最先进长焦和最高品质镜头,就是拍最普通不过的泥土,也能拍出不一般来。 第一个月随意拍,对拍出的片子反复研究
A 面 当我迫不及待钻出身体时,被呛着了,呛得我强行闭住口鼻,本来急切想一探究竟的眼睛也无法睁开。 呛我的是味道,很复杂的味道,馊味儿臭味儿土味儿水泥味儿臊味儿铁味儿锈味儿汽油味儿等等,有些是我熟悉的,乡村也有,有些是陌生的,应该是属于城市的味道吧。疑惑顿生,城市不是美好的吗?人人向往,不顾一切地要来,我就是因此沾了光,才来到了城市。我狠狠闻了闻自己,不是传说中的香汗,一切如故,甚至还不如故。
这是男人第三次看见这双鞋了,302室门口,红色高跟鞋,像一个定格的妖艳女人的美丽舞姿。楼房陈旧,楼道灰暗,但这双鞋却有着太阳的光彩,晃花了男人的眼睛,也晃痛了男人的心。 与前两次不同,这回男人是刻意下楼查看的。第一次是无意,像遭受电击似的一惊,连忙匆匆逃离;第二次多了有意,目光先捕捉目标,忍不住还是一惊,匆忙中多看了两眼,以便验证真实性。 白天下楼是大忌,破了男人给自己制定的法律。在此租居已一
在大海的脊梁上行走 谁来定义大海?谁来给大海 制造词语和秘境?在大门岛 山顶林荫小道。与友漫步 绵延十公里。这是山的脊梁 你视力所见的。满目苍翠 这是身边的树木和青草呀 那在远处,零星的小岛屿 大海中孤独的存在和身影 在山顶,你是绝望的,你是 寂静的。左边是大海,右边 也是大海。海岛长大的友人说 左边抵挡海风暴力,右边是大海子民 栖息和繁衍之地。你在山顶移动 就是在大海
我的自传 不是一首诗 也不是一部书 并非由我完成 也不将由我终结 如果它是一首歌 将由我的父亲作词 我的母亲为它谱上烟火味儿的曲子 红、黑、蓝、绿是其底色 此生最大的遗憾 是对于审美、创造等神秘力量的匮乏 得到过的那些褒奖 更接近悲歌 但我一直有勇气 面对真相和痛苦 我将拥有一片海 以浪花和星辰为文字 茧 它在左手鱼际肌近虎口处 圆形 石头般硬实,粗糙 像
赶路的人 赶路的人 背着四季出发 远方涌来潮湿的风 夜色中 一粒微小的萤火 举着前行的火把 赶路的人 也赶秋月秋风 迷惘的时候 将自己置身荒漠 赶路的人 在孤独中吟哦 在寂寥中歌唱 在蛰伏隐忍中 赶出了春暖花开 赶出了万里江山 一 切 一切归于沉寂 归于这近的沧溟 远的风影 归于这高高低低的尘埃之上 一切归于虚无 归于这黑的深刻 白的辽远 归于这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