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为什么要做这一切,让我变得没有她就无法生活?这是她造成的,不是我的错…… 我写下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奇怪,仿佛在说我的爱人,但我并没有爱人。正是我的母亲把我变得没有她就会死去。如果一个人一生都在温暖中度过,而后突然赤身裸体地被驱赶到-20℃的严寒之中,他一定会死掉。而我就要死了。因她而死。 我早就想给别人讲一讲自己所思所想的这一切,哪怕是写下来也好。但无人可谈,也没人想听,那我索性
相会 俞勤勤不是头一次来日本,她没想到这一次的非常之旅,会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头一次来还在上大学,二年级暑假,她和妈妈直飞东京。闲逛浅草寺。求签,抽得上上签,喜不自胜,想要臭美臭美,便穿和服拍照。孰料笨手笨脚,怎么都穿不好。请了舞伎帮忙,用长带、宽带,一根根、一道道、一重重,在身上盘绕、捆缚、勒绑,如同过去的中国女人裹大脚,裹成三寸小金莲,走起路船儿般晃晃摇摇,随时要侧翻、倾覆的样子,她的胸
女娲炼石补天之时,在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这零一块石头自然是多出来没派用场,丢弃在无稽崖青埂峰下。虽说是一块弃石,可它被女娲锻炼过后,灵性已通,自带功力。除了不能变成人形,也是可大可小,来去自由。它天生就具备人的情感,常常为自己被女娲抛弃而伤感。它不是神,不是仙,不是妖,不是鬼,不是人,不是畜,它根本无法踏进母亲居住的宫殿。 它也曾悲愤交集,跑到女娲补天
黄石金是一路狂奔进深山的。转来转去,他非常心慌。没有路,林密草深,蜘蛛网密布,最讨厌的粘黏籽,像一颗颗黑针插进身上,连鞋子都插得满满的。 什么鬼山?走了几个小时还没走出。防不胜防的倒挂刺,到处是,身体裸露部分剐破了,鲜血直淌。黄石金扶着面前的冬瓜树,呼哧呼哧,喘个不停。过去多少个小时了,连颗饭星子都没有咽下,胃里慌得不得了。不能停,得赶紧走,走出山林,找到人家,弄点东西吃。黄石金再不敢歇,挣扎着
李打鱼原名不叫李打鱼。念过私塾的老祖父非常崇拜明代文学家李渔,说他们老李家是李渔的后代子孙,希望他能赶上李渔,就叫李打鱼吧。 可李打鱼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旷课逃学,下河摸鱼。长大以后娶了媳妇,不好好参加生产队劳动,下河摸鱼变成下河打鱼。李打鱼打鱼成瘾,成天拎着渔网泡在河里,社员们给他编个顺口溜叫“打鱼摸虾饿死全家”。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不过还真让大伙说着了,到了年底一算账,李打鱼和他老婆挣的那点
老抠闭眼睛的那一刻,总算活明白了,但无常不让他回阳。 几年了,为了给他治病,家里老底子也全赔上了。爱人为了照料他,也落下一身病。儿子媳妇嘴上不说,心底还是嫌弃久病的父亲。母亲体力不支的时候,要他们到医院陪护,儿子媳妇总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爱人在老抠面前数落儿媳妇不是的时候,老抠总是说,孩子们不容易,是我拖累了他们。枝子,你看,几十年的积蓄用得差不多了,我这病一直没见治好。出院在家疗养吧。 爱
《老子》的文眼 近几日,在政协委员“国学读书群”跟学陈霞委员讲读《老子》,“道”“无”“有”三个概念不时在脑际中闪现。三者什么关系?当然,“道”为根本,它包含“无”和“有”,但怎么包含?如何统一?还得从《老子》一书中找线索。 老子说“有生于无”,也说“有无相生”,还说“同出而异名”,若陷入“无”“有”之中,是是非非不能自拔,就仍在井底观天。最要紧的,还是须识得“道”。 重读《老子》,觉得第四
到开封不能不看铁塔,我从铁塔的内部一直爬到塔顶,我想眺望一下黄河,但看不见它的影踪,它被城市挡住了。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朝着北边张望,好像真的有一道黄色的天际线。 铁塔地宫、底座及五米塔身都被黄河淤积在地下,这座中国第一琉璃塔,千百年里就好像欲与黄河试比高,打一场竞赛。黄河要把它淹没,它要把黄河的豆腐腰抛在身后,但某一日黄河大堤终于超过它了。铁塔的上方,是佛天,那么黄河的上方是什么天呢,是黄天还是
故道 迎接我们的第一站是黄河故道。在东营市水利工程地图上,有条河道被称为黄河故道。它,便是刁口河。 四百万年了,黄河每年携带十几亿吨泥沙抛入茫茫沧海。下游的河床因此年年增高,把黄河托举,成了一条地上的悬河。生长,突围,寻找新的奔向大海的路径。黄河,这条游龙频繁摆尾,改道也成了极易发生的灾难。从远古到20 世纪五十年代,黄河下游有记载的灾害,就有一千五百次之多。改道也有二三十次,大规模的改道有六
我像农民爱惜土地一样珍惜每一页稿纸。 自从东汉时期的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中国人一般就不再把汉字写在龟壳、石头、羊皮、竹简、丝帛等物件上,开始写在纸上。纸张的运用,无疑等于引发了一场书写革命,使具有书写能力的文人们仿佛一下子走进了广阔天地,写作积极性得到空前提高,作品产量迅速增加。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纸张作为载体,也许不会有明代的《永乐大典》、清代的《四库全书》和长篇小说四大名著等。绘画和书法对纸张的
父亲是兽医,也说了一辈子媒。 那个年代,青年男女很少自由恋爱,大多靠媒妁之言。由于父亲是媒人,需要为男女双方牵线搭桥,确定何时过礼,何时为良辰吉日,跑的家数和次数多了,把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也骑坏了。没有车子,父亲就步行,往往深更半夜才能到家。到家后,父亲累得连脚也不洗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为此,父亲没少遭我母亲的责备。不过,父亲的人缘挺好,十里八村的,大人小孩几乎都认识他,亲热地称呼他为“卢先
宝昌导演留有遗愿,丧事一切从简。原本想在告别仪式上跟他说两句话:“您提携了我,我得争气。”“宝昌导演一路走好。” 没这个机会。这就到了今天。 我不太会用手机。我有微信但是没有朋友圈。为了纪念宝昌导演我学会了,发了我平生的第一条朋友圈:一张我们两个人的合影,还有我的几句心里话。一年就发了这一条。2024 年,我又发了一条,还是那张照片,一句话:怀念宝昌导演。 我跟郭导有小三十年的交情。大概是在
一 在盐河西岸的一棵柳树下看别人钓鱼,从他们优雅地抛出鱼钩和鱼饵后,便进入了心无旁骛的守望和耐心的等待之中。当浮漂抖动或快速下沉的时刻,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鱼竿在瞬间抬起,如果有沉甸甸的鱼把渔线和鱼竿拖得来回晃动,他们便会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沉着冷静地将上钩的鱼拖放到鱼篓中。 我在看他们钓鱼的过程中会产生一些怪诞的想象,有时还会从中悟出点道理——大河奔腾向前,谁能与之倨傲,光阴如此,人亦能置
在我们兄弟五个读初中和小学的时候,经过母亲的多次劝说,父亲最终下定决心去淮南潘集的四姑家学习生豆芽,来供养我们读书。把“豆芽卖给有钱人”的想法,是父亲学习生豆芽的初衷。 豆芽,在乡间最普通,又最稀罕。秋季一到,大豆收割,遗落的黄豆逢雨便发芽,它们急不可待地在地缝或土堆里探出头来,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骨朵,露出地面后,一经露水浸润和太阳沐浴,就绽放开来,呈娇嫩的鹅黄色,此时的豆芽是最好吃的,生吃也可
灵儿回来的讯息,是从她母亲口中得知的。我们已是多年未见。她母亲说,一年也就回来三五次。 小的时候,我很钦羡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艺灵。我一直认为“艺灵”这两字的组合,是婉约的存在与宠幸。在我们中间,干脆直接呼她:“灵儿。”灵儿有三姐妹,她排行老大。她从小爱看戏唱戏,一声咿呀,心无旁骛。虽小小年纪,看得似懂非懂,有时也在我们中间随口露上几手。她凌波微步的样子最好看,比如兰花欲放式,执扇、开扇,微妙眼
我们村庄的南侧有一条小河,自东向西流穿村庄,流经的区域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一年四季颜色分明。 与这片美丽的田野极不相称的是短命山,它位于村子的东头,与隔壁的浙江的山相连。它其实是座荒山,山体光秃秃的,不长植被,白色的沙石长年暴露于空中,可谓人迹罕至。短命山的唯一用途是用作墓地,不过,不是普通的墓地,而是用于安葬村里那些十几二十岁的死者。 发比我大几岁,个子高大,长得一表人才,英姿飒爽,是村里的大
19 岁之前的我,是在福建省福鼎市点头镇上的老街度过的。 老街就是那条条狭长窄窄的街道,分为上街、中街、下街和横街里。街道两旁是清一色木制二层小楼,一楼皆为铺面,楼头布招飞舞,密密麻麻的颇有点明清街市韵味。老街最早成行于横街里。旧时的横街里是通往南北的驿道,商铺、当铺、客栈林立,街巷中央总是夹杂着南腔北调的喧哗。横街里不过三百多米长,宽也就二三米,青石板路高低起伏。街里的各口,无须拐弯便与其他小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诗经·卫风·氓》 1 日军占领青岛时,母亲曾作为劳工,在一家日本纱厂打工。 母亲早年总是不断地说:青岛,我年轻那会儿……她的眼里含着依恋、含着山水、含着岁月。母亲说:你有空儿到台东去看看,那里有家织布厂,从台东汽车站往左拐,再往左拐,见到一座老房子后,再往右拐……母亲的语气软得像一段丝绸。 我家衣柜里有一段丝绸。当年,母亲打工的那家工厂生产
清晨,山东青岛西海岸新区的石雀滩被海浪声唤醒,初升的太阳在海天之间洒下缕缕金光。我在岸边见到船长老刘时,他正躬身推着一车鳀鱼装船,用作鱼食。车斗翻转的瞬间,银光闪闪的鳀鱼一股脑儿地滑到甲板上。 早就听说老刘是码头上的老渔把式,我提前约好了要跟他的渔船出海。待鱼食在甲板上高高堆起,老刘启动了马达。“出发喽!”他高喊一声。螺旋桨搅起层层浪花,渔船径直划开了蔚蓝色的海面。 船行二十多分钟,我们到达了
深秋,我和儿子携一身微润,在雾霭朦胧里,钻进山坳,循着弯弯绕绕的小路登山。 终于到了山顶,气喘吁吁间,儿子突然指向前方,大叫起来:“看!喜鹊饭!”我一抬头,一株柿子树斜依在山崖石缝中,疏疏落落地挂着红彤彤的柿子,雾蒙蒙里,犹如一个个小灯笼,亮亮地入了我的眼。儿子说得对,这些留在树上的柿子,在山里冬天就被称为“喜鹊饭”。这个名称不是因为柿子的外形饱满,色泽亮丽,而是因为柿子可以作为食物,帮助喜鹊熬
我成为山楂树迷,是从读艾米的小说《山楂树之恋》开始的。 十年前的一天,我冒着凛冽的寒风,来到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百里荒。我向陪同的旅游同行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里为啥叫百里荒?同行说:你看看就知道了,这地方兔不拉屎,鸟不做窝,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全是那石头和茅草”。 百里荒,因方圆百里荒无人烟而得名。宋代大文豪欧阳修任夷陵知县时,在百里荒留下了千古名句:“荒烟几家聚,瘦野一刀田。”一个“荒”字
每当想行走于山水之间,体味林泉之清秀,有一个去处,在我心中却是极富神话色彩,那就是始兴的车八岭。 车八岭,听名字也许没有一些名山大川那么响亮,也或许有人已把它遗忘,但是它的自然景致、资源扩展度、文化内涵,俨然是一座美丽的生态园。它是集考察、科学研究、野外娱乐于一体的生态园,吸引着许多中外学者纷至沓来。这里有数不胜数的蝴蝶标本,动物及植物标本,还有华南虎的神秘踪迹。 到了车八岭,你可以领略它的千
我们家最早的院子是爷爷盖的,那是豫东地区最常见的坐北朝南的院子,建在黄土岗上,进院子要走一段长长的斜坡。 院子里,有三间砖墙茅草顶主房,两间西厢房,一间东厢房,最南端还有一大间杨氏家族共同用的磨坊。这个院子是什么时候盖的,我说不清楚,听老一辈人说我就出生在西厢房中。西厢房门前有棵枣树,房后有棵一搂多粗的桑树,院子西北角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我们九口人的大家庭生活在这方院子里。每到麦黄时节,西厢房后
从县城去镇里看望母亲,顺便到村里我家老屋院子摘些李子。八月末,正是李子成熟的季节。 虽然老屋的主人已经搬离了许久,但是,院子里那几棵李子树依然生机勃勃。此时,成熟的、半成熟的、未成熟的、红的、紫的、绿的果实挂满枝头,在微风的吹拂下,沉甸甸地摇晃着。我摘了一颗熟透了的李子,用手擦了擦,放进了嘴里,顿时感到甜甜的,满口生津。但伴随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加快了采摘的速度,拎着一袋李子
打开电脑想记录下写什么,打了一段段,又一次次摁下了删除键,我真的不能用只言片语去描述一个曾经最疼我的人,不想给你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很小很小,留下的那张在家里老房子二楼的照片,爸妈抱着我,坐在床边笑着,那时候你应该很忙,忙着照顾你的女儿,和你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外孙,忙着第一次做我的姥爷。 等我长大记事情开始,似乎你就很老了。老得只能当我的姥爷,那时候我没有想
绿手指 搬来了种子,搬来了云和雨。风在指尖,听凭你绕来绕去。多好呀,你随身携带花伞,在古老的花器里钻来钻去。当星辰跑来,你和它如何相似:拥有一无所求的自由。 小怪兽的夏天 小怪兽每天睡在不同地方,喜欢蜡烛、玻璃和汽水,喜欢在破旧花器里钻来钻去,喜欢开关,习惯微弱光,遮挡人间细小的黑暗。 遗传学 今天,我们放下音乐、报纸、画板,放弃桃花、梨花、海棠和茉莉。白色的云层离我们很近,带有天竺葵的
木槿花像极了一位单眼皮姑娘。 初见木槿,是在青州范公亭西路的植物园。寥落的几棵,赫然入目。近观,单片花瓣,每朵五片,花蕊如倒悬谷穗,淡黄近白,蕊底晕染了胭红。这园里尽是粉、白和淡紫的,像一个个单眼皮的姑娘。白姑娘、粉姑娘、紫姑娘。羞怯、单纯。花朵儿分明朝上开着,却似垂着眼帘,不敢望来人。袅袅娜娜,迎面相遇,侧身行了万福礼款款而去。遗落环佩声声,气息淡淡。未知其名,已被俘获。 七月份我家旁边的衡
儿时,缝纫机“嗒嗒嗒”的声响,恰似寒夜中最温情的旋律,悠悠地荡漾在屋宇之间。母亲的双手娴熟地摆弄着布料,脚下的踏板有节奏地律动着,她的目光专注且坚毅,仿若正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母亲先为我缝制棉衣,她悉心拣选那柔软的棉花,一层一层地铺陈在裁剪妥帖的布料之上,再用她那温柔的手轻轻抚平。她眯缝着双眸,穿针引线,那纤细的针于她的指间灵动地穿梭。偶尔,母亲会稍作停歇,轻柔地捶打着自己的腰肢,而后又埋首
塬上的姨妈今年八十五岁了,身体依然非常硬朗,笑容依然那么亲切。 说起这个姨妈,其实与我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她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和姨妈的交情,要追溯到四十五年前:那时妈妈演戏很出名,姨妈是她的铁杆戏迷。听妈妈说,因为在姨妈村子(百社村)演出时被安排住在她家,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交情。妈妈说过姨妈曾做了一件令她和爸爸永远都难忘的事。那年去村里演出,突遇洪水暴发,妈妈不顾洪水急流冲上街头要去找到在学
钢蛋,多么有力的名字,自从你降生到这个世上,家的生活就充满了喜悦。 你出生的那年,是中原数年不遇的冷冬。有你的日子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但我们内心却充满了幸福和快乐。每当看到你胖乎乎的小脸蛋、每当看到你藕节儿一样的小胳膊小腿儿、每当看到你天真的面容,全家人便欢喜无限。你是爸妈的心头肉;你是爷爷的开心果;你是所有亲人的期盼;你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希望。爷爷给你取小名“钢蛋”,意为“结实”,你就是我们家的
我姥娘出生时辛亥革命还没有爆发,她在北京城里长到了19 岁,她上过女学,逛过故宫,去过沈阳、抚顺,还见过大海。老姥爷要叶落归根,把姥娘许配给了山东老家我们村家境还算殷实的,但一个字不识的我姥爷。 姥娘生了六个孩子,我娘在姊妹中排行老三。最小的二舅刚出生那年,日本鬼子来了,村里所有人都往外跑,我姥爷忘了拿自己的旱烟袋,非要回家去取,进村就碰上了惨无人道、十恶不赦的鬼子,没有活着出来。 失去家庭顶
数十年前的某日,夜色里,结束了又一天雪地奔波的父亲回到了家。 姐弟几个像迎接凯旋的将军一样,卸下父亲肩上的猎枪,解下他身后沉甸甸的布袋和腰上的药壶。连累带饿的父亲坐到火盆边,开始大口扒拉母亲温热的饭菜。小弟手脚麻利地把布袋里的猎物取出,在屋内一字排开,手指点着嘴里喊着:“一、二、三、四、五、六!六只兔子!” 父亲内心深处,是天天盼着下雪的,甚至希望下大雪。一二十年了,每逢下雪,他会带上早已备好
在我童年清澈的目光里,母亲有着令人惊讶的法力。 夏夜的院子里,暑气弥漫,母亲为躺在竹床上的我挥着蒲扇,和着虫子的热烈鸣唱与浮动于四处的草木香气,蒲扇的一起一落,带着月光翩翩起舞。 我问母亲:“嬷,你累吗?” 母亲说:“不累。哪会累!” “什么时候有自动的扇子就好了?!” “很快了,过些日子,老天会自动给你扇风。” 果然,在不久之后,那个秋天,枝叶摇动,凉风习习,就像许多的蒲扇为我扇着风
忆父病榻语,切切故乡情。 我非常看重这次相聚在春天的缅怀,去完成父亲多年的愿望。 清明日,我风尘仆仆地奔向那魂牵梦萦的故乡——隆昌。幸而,追溯着思念的源头,几经周折,终与余氏宗亲共享暮春时的惬意。我徜徉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春浴踏青,礼敬先师。 先祖汝彰公,字著远,沐躬公之三子,于惟吾祖。公元1724 年,时年25 岁的他,随着中国移民的世纪悲歌——湖广填四川,由广东兴宁南厢陂塘口迁移四川隆
沩水河拐过煤炭坝的残煤山时,土陶罐里沉睡的酒米醒了。 我攥紧父亲那支缠着矿用钢缆的钓竿,八百米煤矿井下的星光突然炸裂—— 宣统二年的煤镐声仍在老窿里回响。煤炭坝的汉子把地火炼成黑金,五亩冲矿井的罐笼吞吐着光绪年间的煤尘。父亲二十来岁下井时,工长将印着“抓革命促生产”的铝饭盒拍在他怀里。升降机坠向-380 中段时,矿灯劈开的光域里,煤屑浮沉似沩山毛尖的茶雾。二十多载井下半蹲,他的腰腿疼得似巷道顶
北方的春,总是姗姗来迟,而那一树一树的雪白,渲染着北方的料峭。 走进杏林,片片花瓣在微风的爱抚下,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慢悠悠地飘落在泥土上,我禁不住弯腰捡起一枚小小的杏花。仔细端详它的花瓣,片片宛若女人涂脂抹粉的脸蛋,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朋友喊我拍照了,我这才如梦初醒。 我摆出各种姿势,提着装满杏花的小篮子,在杏林里乱跑着,泥土掺杂着杏花的清香,如同甘霖般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 其实小时候
除夕,在故乡方言里被称作“三十儿”,“三十儿”是阴历中一年的最后一天。阴历每个月有大进、小进之说。大进,一月三十天;小进,一月二十九天。腊月赶上小进,二十九就是阴历一年的最后一天。初一,乡亲们习惯称作“大年初一”,即正月初一,是阴历新年的第一天,是一年中最大的节。 故乡过年,从三十儿开始,一直到过完正月十五,年才算真正过完。在河南新密、登封、禹州一带,过了正月十六才算过完年。十六,在这一带方言里
收到《海外文摘》2022 年第7 期,看到这本刊物封三有一广告“风正人和,天地一杯酒”,此“风正人和酒”,生产厂家是贵州省仁怀市茅台镇郑氏酒业有限公司。 这个广告,如此郑重地抬出“郑义兴”大名,让我一下子想起1975 年10 月,我在人民日报文艺部实习,与著名作家、编辑家袁鹰先生首次重走红军长征路,我们二人在茅台酒厂采访,曾与郑义兴先生交往并一起聚餐饮茅台酒的经历。 我在1975 年10 月6
姐妹俩和山羊母子 四只山羊,两对母子 母羊沉静,小羊咩咩 十四岁的姐姐,默默地,握着牵母羊的绳子 六岁的妹妹,蹲着,和小羊说着话 一句随意而合乎情理的问话 一块坠入水面的巨石 四只羊,一千六 要一起买。急切的一句,不可言说的心思 姐姐的手,一下握紧了绳子 妹妹抬起的蓝眼睛,泪珠摇摇欲坠 我制造了一场风暴 之前,她们已经经历了多少场 这一天,她们都在风口浪尖上 风暴的中心
你再不能这么做,再不能, 你是黑色的鞋子我像只脚, 关在里面苍白,可怜, 受三十年苦不敢打嚏,气不敢出。 爹爹,我早该杀了你, 我还没动手你却已死去—— 大理石般沉重, 一袋子神灵鬼一般的雕像, 一个灰色脚趾 像弗里斯柯的海狗一样大 像大西洋上一颗奇异的头颅 在那里海水把绿豆芽抛上蓝天 在美丽的瑙塞河外的海水里。 从前我经常祈求你复生。 Ach,du,说德国话, 住波
孤独你好 一个人在山上 从窗户向外眺望 雨后山色迷蒙 不同以往 黛色线描令人恍惚想起 贵州的景象 那年我们一起旅行 翻山越岭 从茶马古道的小镇 走到人迹罕至的绝顶 石峰被绿荫遮蔽 而高于它们的华盖 是伸手可触的云层 孤独你好 你来得正好 我们可以拨开人众 俯身翠微 恭谨从容再次 步入那条未来的 记忆之径 2 那天午后我站在门槛里 看雨 雨像天泼的大水
犹豫 我犹豫的是 落在锅底上的那片叶子要不要多铲几下 多铲几下,它就会落盘 我可以多吃到一片蔬菜,不多铲几下 我就得多用点水把它冲洗掉 以便锅重回到火头上 做下一个菜。当最小的火头等到锅的时候 我犹豫的是 锅里的残水是用火烧干,还是用抹布抹净 用火烧要多用火,用抹布抹要多用水和洗洁精 洗洁精还剩那么最后一滴 火只刚好维持炒一个菜。我犹豫的是先去超市 还是去气站。这个时间点
一号员 在消防队伍中,不同的岗位承担着各自的职责,确保灭火救援和其他应急任务能够高效有序地进行。一号员:通常是指灭火小组中的首位战斗员,负责携带并操作首先进入火场的消防器材,如消防水枪或灭火器,直接参与初期的灭火工作。一号员需要快速响应,迅速控制火势蔓延。 烈焰狂澜间, 只看到你的背影, 一号员,火线前锋, 无畏而坚定。 在炽热与危机的交界, 你率先踏步, 不仅是战斗的号角, 更
黄昏垂落在一片树叶上 我没有看到父亲回家 昨晚,在一个满是谷物的地方 我与梦中的父亲畅谈,我语无伦次 在我无限的茫然中 树冠上的鸟鸣声滚落在了我的梦中 我从梦中惊醒 把父亲留在了梦的那边 记忆里的咳嗽声,是我心中永恒的牵挂 我在梦里失落的情感,无法倾诉给梦中人 父亲去了哪里 我心中有万仞孤峰的孤傲 三月,我无法感慨一些春意盎然的事物 与梦中人倾情,我无从拥有通境之妙 少
这一天 多么想一切都是零 只有那朵花 不认识从前的一切 没有过往,只有初开 成长在亲吻之下 留下问候的鸟儿驻足枝头 天空洒着及时雨露 用日月酿造的美酒与长歌为伴 邀约嫦娥诉说衷肠
当年 我的影子划过高原 它们 都追着我歌唱 如今 我的影子在夕阳下摇晃 我听到 只有我自己孤独的悲鸣 山下池塘边 风提着花香走来 一个人轻轻地闭上眼睛 任由芬芳吻羞脸庞 静静地坐在池塘边 管他残阳如血 独钓半染云朵映苍凉 一首诗 也累了 蹲在灵魂上打盹
瓜棚月下 我从这个瓜棚出走 如一声回音几十年后 蹲在这里抚摸少年气息 倘若走累了 我有月亮和故乡 月光下的瓜地虫吟蛙鸣 偷瓜的狗獾野兔 打架的蝎子蟋蟀 薄雾中伸展的瓜蔓触须 仿佛瓜地里种下了一粒粒 精彩绝伦的童话 我想回归瓜棚里的生活 手心里握着一根悠长的思念 月光一样降临 月光曲 月光的丝线琴弦一样 在宁静的夜晚温暖地弹响 世间的美好在身边弥漫 我听见春水荡
轻薄的材料迸发磅礴的能量 小小芯片 为科技嵌入的鲜活的脉搏 驱动滚烫血液 似乎,工程师把信息洪流汇成一片蝉翼 我便以小小芯片搜索广袤大地的专属词条 屏幕色彩演绎生动画卷 光芒覆盖远山与近水 也要投射,也要攀登 触及卫星的高度 似乎,先祖在月下思考过万世芳华 我便以小小芯片查询时光轨迹 屏幕微光照亮同一轮明月 光芒连接过去与现在 也要穿梭,也要奔腾 点燃光明的未来 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