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衡,祖籍河南林州,1953年生于福建漳州。福建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海峡之痛》《党校同学》《地下党》《风口浪尖》《铿然有声》《新世界》,中篇小说集《秘书长》《林老板的枪》《县长故事》《你没事吧》等。 1 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秦之铸一看来电显示是“李森”,心知不好。 他抓起手机,离开座位,快步朝大门走,边走边按接听键。尽管不可能在会场里接听电话,却得这么办,因为李森性急,
故事总会应运而生 黄荣才:听说杨老师处女作的发表有些意外? 杨少衡:说来略有曲折。20世纪80年代初,福建省作家协会还叫作“中国作家协会福建分会”,入会申请填表有一栏是处女作发表情况。当时我还在县里工作,填完表后邮寄给一位前辈老师,他当时在地区文化局创作组,主办地方文学刊物,申请表是他寄给我的,嘱我速填寄回,由他介绍入会。结果,他很快就把申请表退还给我了,还寄了一份新表要我重填,主要问题便出在
陈鹏,1975年生于昆明,国家二级足球运动员。昆明市作协主席。小说家,曾获十月文学奖等多种奖项。出版有中篇小说选集《绝杀》《去年冬天》《向死之先》,长篇小说《刀》,短篇小说集《谁不热愛保罗·斯科尔斯》等。 武松道:“便真个有虎,老爷也不怕!” ——《水浒传》第二十三回 0 1993年季春,有大虫逃逸,入昆明城西碧鸡关下碧鸡镇。据可靠消息,是一头三岁孟加拉公虎,从斯里兰卡长途运来准备为圆
“老亚替儿子打虎不成,反而丢了儿子。” 倘若让一位心智健全的读者总结全篇,他八成会这么说。 总结就是总结,无须复述。复述是传播学的事儿,比如AI,它绝对是知性主义的标兵,凡是它的追随者,无一例外都会成为“知”的奴仆。但现在,当“知”面对它模仿并意图超越的人的时候,必是感受到一种溃败。因为它无从解释一个字,那便是“替”。 这样一来,问题就简单了,我只需替读者复盘小说全程,掘出深藏于“替”底部的
霍尔果斯河畔的夫妻哨 1 面对蜿蜒的界河, 背靠亲爱的祖国, 我们种地就是站岗, 我们放牧就是巡逻, 我是哨兵, 家是哨所, 祖国是家, 家就是祖国, 要知军垦战士想着什么, 祖国富强就是我们的欢乐。 ………… 霍尔果斯河是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的界河。这首《军垦战士的心愿》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四师六十二团团歌。一位爱好书法的师领导挥毫泼墨节选了歌词的一小节,送给在沙漠里耕种、
吃过早饭,张本对陆冬虹说他要先去外边洗个澡,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在外边好好洗过澡了,“在家里那不是洗澡,那只不过是冲凉,只有在澡堂那才叫洗澡,那才可以享受到男人洗澡的快乐,被搓啊,被敲背啊,被修脚啊。” 张本准备先去好好儿洗个澡,然后再去旧车拍卖会,拍卖会在城北的那片空地上,靠近那条早已经废弃了的通往糖厂的铁道。糖厂早已不生产了,所以这条铁道也废弃了。 张本已经和陆冬虹说好了,那辆旧车对他有着非
1 开车去单位的路上,我心绪纷乱,视频电话里父亲那张两腮下垂,眼角耷拉的脸,不时浮在前挡玻璃上。短短一段路,被我开得险象环生,差点儿闯红灯。 终于到了单位停车场,泊好车,我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这时,手机响了,我拿出手机,是儿子铭铭打来的视频电话,我忙灭了烟,接了视频。铭铭说:“爷爷真潮,不仅潮,还特有钱,他刚从微信上给我转了五万元钱!”我忙问:“你收了?”他兴奋的神情骤地一黯,说:“收了。我
1 贤妹就像双腿套着纱线的草蜢,大学毕业第二年,就被父亲陈宗河扬手拎回了家。凭借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日渐开阔的人脉,陈宗河给卢厝小学校长提六条中华烟和两斤凤凰单枞后,贤妹的名字顺利进入卢厝小学教师名单,下学期任三年级数学老师。 贤妹对父亲说,我是学医的。她的哀求在舌头下、眼睛里、脸颊上,在背脊上变成个鼓槌,把全身捶得轰隆隆作响。但陈宗河什么也没有听见。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服父亲让自己留在广州
李庆生醒来后,梦的潮水还没退完。他定了定神,听见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确定自己真是醒了,起床、洗脸、刷牙,和孙子一起吃早餐。自从搬迁到新区来,五年了,他学着城里人,有了吃早餐的习惯。 晨光熹微,孙子背着书包出了门。李庆生把收音机拿在手上,跟着走了出去。他本想送孙子去学校后,提早去老孟那儿。孙子下楼后,张开双臂,跑着,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李庆生站在桂花树下,不知怎么对自己有种预感,心里变得悲伤起
马十五是偶然知道香草地的。这位小有名气的网络小说作家有个怪癖,笔下的小说常以古城作为背景,而且只要有可能他都动身前往并住在那座古城里,他称之为“旅行式写作”。那段时间他一直躲在寿州城一家小旅馆写一篇以寿州城为背景的小说,小旅馆在循理书院附近,环境十分安静,很适合写作。书院建于明朝天启二年,虽屡经战乱,清朗的读书声始终不绝于耳,在淮河一带很有些名气,现在是寿州城重要文物保护单位。寿州古称寿春,始建于
老杨趴在栏杆上,双眉紧锁,望着远方,每隔十五分钟,他准时拿起对讲机,说声“林场方向,一切正常”,对面一如既往,回个“收到”。剩余的时间里,只有刺刺啦啦的电流声。临别,老杨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见到刘七刀,留张好皮子,我要做顶好帽子。” 刘七刀?谁啊?我不认识,怎么给你捎话啊?老杨却只拍了拍我的肩,转身爬上观测台,再没回头看我一眼。一阵山风吹过,观测站掩映在滚滚松涛之中,老杨瘦弱弯曲的背影若隐若现
我记得特别清楚,后一天是九九重阳节,前一天是二十四节气的霜降,自这一天起,万物毕成,阳气入地,阴气凝结,天气渐寒。 我下课回宿舍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头蹲在操场边吸烟,他旁边的白杨树上靠着一辆自行车。这老头,这黑色二八大杠,在黄昏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看上去怎么如此眼熟呢?我走过去一看,哇,真是父亲。我意外地问:“爹,你怎么来了?”父亲见到我,立即收起烟锅子,在鞋帮子上磕了磕,然后站了起来:“苞谷收完了
舶来 船舶带来异域的事物—— 西服、领带、牛仔裤、巴拿马草帽,电灯、无影灯,咖啡、雪茄,飞机、潜艇,物理学、病理学,沙龙、酒会、运动会,钢琴、小提琴,马克思、巴尔扎克、莫奈、舒伯特……一概来自大海彼岸,由船舶运输而来,从物质,到文化、思想,持续更新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视野、世界观、修辞。 舶来、舶来品,就是故乡中原所言的“洋货”,从洋火、洋油、洋布、洋服、洋文、洋腔洋调、洋气……一个“洋”字里
1 那时候,父亲可以参与到一棵树完整的一生中。人与树木之间,也有互为隐喻般的深长情意。 那些树,有许多在父亲少年时就已种下。在粮食匮乏的年代,在人口稠密的江北平原,每一寸土地都种着粮食,包括稻、麦、油菜,以及少量的蔬菜和棉花,留给树木生长的土地极为有限。在这样的境况下种树,每一棵树的栽种位置和功用都会被人们反复考量和算计,要确保它生长的时候断然不能遮蔽属于庄稼的细雨和阳光,也不能抢了本要供给庄
人生啊,人生 落叶追逐着落叶 雨点敲打着雨点…… ——骆一禾 其实,村庄就是一棵树,每个人都是树上的一片叶子。有的叶子,靠近阳光,被雨露滋润得青翠欲滴。有的叶子,很少晒到阳光,甚至生命里根本没有光,长得枯黄萎靡。每一个村庄的老单身公就像树叶飘落村庄,无声无息。 牛崽叔 牛崽叔是我们村对面松树岭那边山脚下的塘仔坪村的人。 塘仔坪村村子不大,有百十来户人家,何姓居多(牛崽叔大概也姓何),
1 曼曼(祖母)往一只蛇皮口袋里装入十二碗青稞,又放进一捆风干牛肉,才用一截绳子扎紧了袋口。 我在折叠两套蓝布衣服,还有一本《和石头交谈》,一起装进帆布包里,这令我即将出行的心有了几分安稳。阿吾坐在茶桌边缓慢悠然地喝清茶,看到我肩上的两袋行李,比一头远行的骡子还要诚笃地站在他面前时,他一口饮尽碗底的茶渣,起身来帮我平衡好行李,领我出门去。曼曼脚跟脚送我们到小院门口,她的裙袍边子在快速地起舞跳动
那天天气晴朗,温度宜人,微风拂面,阳光灿烂。我带了茶叶、水果和干粮,驾车前往和静县。一路上车流很大,然而一旦离开高速公路车流就骤减,不久我们便抵达了和静县。我们的车行驶在上游镇的乡村公路上,道路曲折蜿蜒,路面宛如一条黑色巨龙,蜿蜒盘旋,延伸至霍拉山北麓那些不为人知的山峦和沟谷之中。 霍拉山作为天山余脉,虽不及天山那般雄伟壮观,却也在天山的庇护下,蜿蜒起伏,连绵不绝。它与天山同向而异形,绕过几个大
42年与420字 “彭总师好!” 给彭壮瑜打电话的时候,她正乘车在路上。电话里,这位78岁的老太太兴致勃勃又毫不客气地说:我正在旅游! 她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如果不是我事先做了功课,了解了一些她的情况,从电话里根本听不出来,她居然已是高龄老人。 中国长绒棉的科研生产基地在塔里木农一师十二团。 十二团有位著名的总农艺师名叫彭壮瑜。彭壮瑜是棉花种植方面的专家。30多年前。她离开上海,来到新
父亲是小镇上的土著居民,继承了世代相传的家族产业,以打鱼养活我们一家。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总是不善言辞,为了这个家拼命干活。他沉默的行动中,隐藏了多少不曾表露过的爱意。 我们靠鱼为生,以鱼为食。父亲每天都往家里拿回各种各样的鱼,面对这些相同的食材,母亲总要绞尽脑汁想出不同的做法。除了食物,我们的生活也与鱼息息相关。父亲身上总有一股浓烈的咸腥味,弥漫着整座屋子,我们的衣服、书籍和餐具无不浸在这股
临近除夕,我从城里回到宁考镇的大伯家。 “大伯,过年好啊!” 他在阳台转身看着我。 ………… 我三四岁那会儿父母离了婚,将我判给了父亲。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开出租车糊口的父亲将我托付给大伯。大伯的年龄比我父亲大20岁,他无儿无女。我的寒暑假大多是在宁考镇的大伯家里度过。在我的印象里,大伯身边始终有形形色色的车轮一直转着。 1 大伯是卡车司机。从小我就听大伯向我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而故事的
1 2021年7月1日,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之际,党中央决定向党龄达到50周年、一贯表现良好的健在的老党员颁发“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永葆共产党员本质,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 老人虽年逾耄耋,但语气依然铿锵,直挺挺地站在钉着“光荣之家”铭牌的大门前。刘亮嗲目光炯炯,直盯着我手机的后置摄像头,今天的他精神头儿很好。 拍摄这段视频并不容易,背景换了两次。前一次他嫌
回收一半 我要给日落时的海滨玫瑰以热烈的赞美 等到风挽落英 回收一半夸赞 另一半,祭奠给为我盛开的记忆中的明艳花朵 我要给舞台上的发光者以呐喊 等到大幕落下,铅华尽洗 回收一半热情 另一半,祭奠给为我编织幻梦的你 我要给无染的白色以忠诚 等到黑白交织,融成灰色地带 回收一半赤诚 另一半,祭奠曾经的纯真 我要给无知的感动以哭泣 等到泪腺干枯,五感麻痹 回收一半眼泪 另
在春天,收到远方的消息 沿着槐月,一直到子午台 学习了澧水的腥味,和鱼鳞般的夜晚 一个谎话丢出 落成了女人们怀里的白雪 一片火焰燃烧 聚集起男人们背后的群山 让一个家族,在母亲们的怀中成长 一个时代,在父亲们的背后展开 让鸟们在枝头雀跃 庆祝那早来的夏天 旅客 筒车坝的拐角处,是路的交叉口 曾经,我跟着母亲来到这里 等待从远方来的马匹 那时的天空偶尔爆裂,绽放出几朵白
秋风辽阔 秋风辽阔,扁豆花开在院子的竹篱上, 两只红蜻蜓已经在叶丛安静地睡去。 羽毛刚齐的赤麻鸭啪嗒啪嗒走过篱下, 用扁嘴巴哈落一地扁豆花, 蟋蟀的歌声瞬间被打乱秩序。 裂纹的地面上有蚁队逆风而行, 每一步都显得缓慢。 邻人臂弯的竹篮装着今年的葱蒜, 葱白新鲜干净,散发香气。 风鼓起妇人的衣衫,上面的蓝铃花开得热烈。 一只斑点狗一路尾随,嗅闻着篮子的水痕, 皮毛上挂着茸茸的
谎言 母亲说她早已习惯了月光 习惯了皎洁 我知道她说了谎 在我们走后,她一个人在灯光下一直坐到天亮 颜色 鲜红,翠绿和金黄 在北方,只有雪白 无法生长 冬天来临前,大地无所保留 大雪铺开后,平原 只生长贡品与假花 藏刃 刀入鞘,绳子经不住残月 易坠落,易入江湖 碎瓷与瓦砾应入土为宜,否则,会割伤流水 被醋软化的鱼骨更不必从身体里剔除,我是一条鱼 女儿没有听懂我在说
邮寄秋思的信笺 栾树的枝头挂满了红色外衣的果实 三角的口袋,还没有被秋光打开 内核藏有怎样的秘密 站在一棵高大的栾树下,我冥想了许久 枫叶红了,却找不到热烈的言语 表达对深秋的思念 那就幻作一沓红色的信纸吧 任凭秋风将无字的诗页 捎给每一位走在城市边缘的人 孤身在野,满目饱含着温度与柔情 约会,错过了一个时间的节点 却与转角的桂树撞个满怀 被香水浸染的发梢上零落着几粒金色
老车站 民国年间的三等小站 被旧城改造的推土机夷为平地 几幢商住楼,傻傻站着 绿皮火车 从20世纪 从龙泉山的那边 喘着粗气慢吞吞爬过来 望一眼陌生的站台 长长叹口气 又摇摇晃晃离家出走 信号灯 像极了一个痴情的汉子 心已死了 僵硬地站在 闲置的铁轨旁 举一盏熄灭的灯 来来往往饮食男女 发出并不神秘的暗示 萤火虫 推开窗户 萤火虫从窗前 一只接一只 慌
华子冈 飞鸟救出落日下即将坍塌的秋色 你升腾如松风,蹉跎,荒废了我脚下的山石 每一瓣草叶认领一颗露珠,我愿意相信 沉闷的地方雨水偏多 山石,草叶,雨点没有目的,互为平仄 如果冬天正好落在一朵小花上,最好是白色 在山冈的这片时间留白,各有各的感恩 如众鸟衔令 稍作修改,还是此岭,我们将名字还于青山 像一块裸露的砾石 山水指认所有诗句的真相 正如翅膀带有自己的故乡 文杏馆
硬座 深夜的火车在好几个城市都停靠 越来越疲倦,后来上车的人仿佛等待已久 他们身上寒气更重,早春的灯火 混合着他们不同的口音 渐渐黯淡 天空中即使有许多事情正激烈地发生 但我在一路动荡的车厢中 也浑然无知 那时我的认知有限,思想也只到 火车行进的空洞节奏为止 美好的年代总是千疮百孔,而且前途未卜 一切并未加于我的头上 总是和我擦身而过 我没有庆幸,遗憾的气息萦绕 一直
路灯 以为是月光 追到阳台 每一盏路灯孤立着 守护黑夜 像婴儿一样熟睡 暂停 忙碌被按下暂停键 落滚的沸水 再吹不起一个泡泡 把一只脚放在猫咪怀里 彼此睡得更香 紧张 昨晚约好了回故乡的车 梦里忙栽一夜树 早起的人在遛一只藏獒 他们路过站牌 我紧张得闭上眼睛 乡音 过了淮河 黄土地越来越平整 问窗外地里种的什么 一老人答 “拃把高的棒子苗” 窗外
冬雨过后 这雨是被精准预报的 少了几分意外,也就少了几分意思 但它寒意十足的力量让人渴望建造一个火炉 窗外悬铃木像字句被审美 被语言工作者提炼和打磨 它越凋敝,越孤单 越像我们身边不可或缺的某位朋友 我淋过雨,以至于多年以后的今天 依然类似于结核病患者那样惧怕风寒 据说冬天的太阳是有主人的 苦瓜的苦可以入心 一小片绿即是一片苍穹。 画匠们精工颜料, 在自然面前又为何略显
林中细雨 那铁皮屋就像玩具折叠盒 在荒野间放着,两扇红色锡皮屋顶 像帽檐耷拉下来 清晨,巨大的不确定性笼罩着模糊的后方 音乐般的雾从那儿涌出 它脆弱的主人正林间游荡,仿佛一匹老马 没人比他更识得神秘到来的源头 火焰闪动它毫无对手的美,照亮斧头的白刃 他爽朗地吃着烤肉 在湖的中心思考洗澡哲学,水泡鼓着 像蘑菇,将他从水中送出 去做医生,木工,思想者的活 去林的尽头带来花粉与
坐上火车去新疆 火车走了一整天 窗前坐了很久 好几次想跑出去 停下来,看看无际的黄沙 如何像传说中河一样流动 本该水边生长的柳树 怎么让荒漠变成绿洲 我懂得辽阔的意义 理解雄鹰与狼 没有约束的放纵的价值。但此刻 困在车厢里,又有渺小的悲戚 如同山顶风力发电的叶片,缓缓转动着 必然需要一些风 才能扬起心底沉默的尘 阿克苏的夜 夜很静。在落叶敲打窗户声中醒来 一群星星
春日十三楼 它悬在城市上空 像一个瓶子 集满了萤火虫的光 我们在这里喝汤唱曲 满身风骚 用人生须臾换取自由的片光 我们点亮蜡烛 在烛火赋予的高贵中 一边聆听尘世喧嚣 一边因这无染的人境几欲泫泣 心底有眷恋在窗台滑落 黑暗里 春风又把它吹了回来 上美之爱 一场连绵的雨打开了一个季节 雨深至寒,冬天就来了 我开始储物藏行 上美的秋天,悄然以20摄氏度恒温潜入我身
深坑 没有风,用岩石包裹 一颗深不可测的心 坠入脑洞没有聪明和愚蠢之分 森林和云朵都在奔跑 一个孩子跑丢了他的鞋和麇鹿 坐在时间的裸松下试图画出绝望的绿波 它张开巨型的嘴慢慢吞噬黄昏 一会儿又吐出一枚银白的圆月 知道 还往里跳 三月 从油菜花里 提炼一瓶精油 他们坐在那儿 感觉身边有一只神兽 我不想理睬男人们的美梦 下午的漫长 冥想不分性别 举着芬芳渗透每一寸
枫叶红了 小时候 最喜欢把它做成标本 往课本里一插 以彰显自己的领地 它是儿时醒目的红色印记 仅此而已 长大了 又把它装进信封 清晰的纹路如缕缕丝线 再加一点廉价的泪迹 它成了肆意贩卖的心情 把思欲强加给你 而今,枫叶又红了 谦卑的风拂过 满地的残缺 似乎在苦苦参悟 红色的枫叶上写满了忏悔 且把烟火藏在心里 在酒仙湖游泳 群山环抱的酒仙湖 容纳了大多的因果
姑苏的水 这一渠弱水 见过了千年胭脂 和万世繁华 性子早静了 眼神里没有了急管繁弦 哪怕再多的过客 红也罢 绿也罢 都没放在心上 人在岸上游 鱼在水里看 石桥已入定 对人和鱼都不理会 唱词和着三弦 咿呀呢哝 像水一样流过来 流过去 耳根一下子净了 再水袖一甩 眉眼一转 心就水涟涟 一清到底了 窗外,一棵香樟树 每当我在桌前苦思 或者冥想时 一侧脸
一整天都没钓到一条鱼 我并不是在钓鱼。 我是在吹风、看水。 看云朵在水里,能憋多久。 能多久呢?不过是一个瞌睡 那么久。其实这已经算是很久了,其间, 风来来回回七八趟了。 风似乎在找东西。 但什么都没找到,除了满塘的水纹。 慈爱的水纹,把夕阳搂在怀中。 她不嫌弃夕阳是个孤儿。 寂静的秘密 没有风。也许有:那只蝴蝶, 轻盈一闪,又顺势落在 一截枯枝上。双翅停止颤动。 终
昭山 我常常钻到山中树下 等一只月亮跳出来 撸起浓密的叶子 跟随我 我会绕过伟人亭 走进生命的浮光 ——远看码头上演的 离别与归来 灯光一样向我倾斜 而下山的时候 我会带走那里最后一盏灯 夜雨 我的耳朵替代了房子 只有雨水的声音 拔升,颤动或燃烧 我感觉有锯齿的形状 是我上牙齿弥合下牙齿 它们不发力,像沉睡者 梦里,有一条新路 我绕了一圈一圈 我的牙齿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