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部的疼痛让老李的入睡变得漫长,次日昏昏沉沉醒来,天已透亮。 简单洗漱,妻要老李去街上转转,顺带买些菜回来。 “简单买一些。”妻特意嘱咐道。 妻不善做饭,年轻时更是一窍不通,总盼望着到点有热汤热饭,那样才叫家,于是嫁给了老李—— 一个不知名的厨子。 已是四月,扬州城柳絮纷飞,都讲“烟花三月下扬州”,有人说烟花指的是隋炀帝也沉迷的琼花,稍通文墨的老李倒认为那“烟花”是柳絮,如烟如花,又非烟非
八十五岁,把什么都活明白了。 早晨阳光好,就搬了几块板,坐到院子里数年轮。数了几遍,确信是三十七年。数树龄,像鉴定一个孩子有没有出息,能不能成事。数完了,点点头,心里默念:“梨木。”用袖子擦一擦手里的这块小板,靠墙竖在那里。一只狗小跑着过来,拽他的裤腿。他用脚背抬了一下它的肚子,离地一尺,停下不动,看着狗不情愿地滑下去,摇摇尾巴向他脸上看。 接下来是活动手腕和手指,空抓五十余下,然后展臂松肩,
卸妆 “……杜师傅,您看这腮是不是太红了些?是不是……是吧,这一出杜丽娘的脸上恐怕得素淡些。……水仙今天病了,团长叫我替她上这一出,哎,团长说的。我倒先笑了,都这么大年纪了,恐怕扮不好呢。……我十八岁就学过《牡丹亭》呢,演的就是杜丽娘呢,真的,您不信?……杜师傅,笔是不是有些秃了?小刀就在那第二个抽屉里,准保在,错不了,您再找找……我六岁就学戏呢,我们师傅从前是在北京的戏院待过的,天麻麻亮就让我
我坐动车去了昆明,又从昆明转车到了腾冲。 阿冬的家在一个小山村,叫银杏村,现在也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景点,村子里拥有万亩天然银杏林和三千多棵古银杏树。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我在网上搜到的。我现在正准备包车过去。 包车花了两百块钱。车子在高高低低的山坡地上走了一个小时,七拐八拐,中间还钻了两回林子。 刚走进村子,就看见屋顶上飘出了淡淡的炊烟。我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在路边走,她到了我的面前,又盯着我看了几
1 接到初中同学会的邀请,我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便是刘如兰。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欠我五百元钱。五百元钱,对于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而言,实在不算什么。我想见她,是想看看她目前的状况。 其实,初中毕业后,我和刘如兰一直没见过面。因此,那次她突然走进我办公室,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她随后说出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她的确是来向我求助的。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打了个盹,手机和钱包就让人偷走了,幸好知道你在这
小丁、大张,还有老孟,三个人说好了,准备喝一场酒。 年底,工地上比往年顺利,钱也拿得敞快,瓦工、木工、水电工,所有的工钱一清二楚。小丁是学徒工,工资少一些;大张是技工,薪酬还不错;老孟是师傅,自然拿到了可观的回报。 总之,三个人都挺开心。 平日里,大家不是在工地上叮叮当当,就是在板床上打呼噜。吃饭简单,穿衣凑合,就连刷牙洗脸也是稀里哗啦。喝酒,既不是没兴趣,也不是没时间,关键是需要花钱呢。
陈非的小号吹得不好,高呀低呀总要差一度半度的,长呀短呀老是错那么一拍半拍,吹出来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身上起鸡皮疙瘩。 但他鱼钓得好。 他钓鱼的用具极为简单,缝衣服的针用蜡烛烧红,弄成半圆的弧状,穿一根纳鞋底的麻绳,拴在一根细竹竿上,钓竿就做好了。去地里挖一条蚯蚓,或者在空中逮一只蚊子,在河边寻个水潭站上一会儿,一条一条的鱼就会接连跃出水面,落在他手里。他把鱼一条一条穿到剥了皮的柳枝上,柳条立马变
一杯茶、一支烟,庄勇坐在书桌前,准备构撰一篇短篇小说。他将早先积累的素材梳理几遍,想找个突破口,使之连缀成文,可脑子好像坏了,折腾到半夜,竟没有写出一句像样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断了水的河浜,河床干涸龟裂,褶皱漫爬。望着烟缸里隆起的烟蒂,他心里涌出无尽的落寞和痛楚。 清早,庄勇早早出了门。他有个习惯,越是睡得晚第二天醒得越早。沐浴着晨光,他反剪双手,绕着小区步道,踱步闲逛。他头颅高昂,挺着胸膛
所谓“龙虎斗”,乡村人有时候指猫和蛇的争斗,猫有虎相,把猫比作虎,蛇属小龙,把蛇比作龙,所以称龙虎斗。猫见了蛇,舞爪张牙,蛇见了猫,摇头摆尾,各不相让,会很激烈地斗起来,各有胜负。有时候会两败俱伤,双双跌倒在地,这可欢喜了旁观的人,会把已经受重伤的猫和蛇抓了去,反正这两个东西已经奄奄一息,这人会把它们彻底杀死,然后做成美味佳肴,并冠之以“龙虎斗”的菜名…… 好像是有这么个故事,乡村里以前也好像有
周阿姨搬来康养院,一眼看上一片菜地。康养院有很多项目,门球、台球、乒乓球、书法、游泳、太极拳,周阿姨只喜欢养花种菜。 周叔叔还在跟女儿抱怨,什么新式养老,把我们弄来这个地方!你看看,走来走去的都是老头老太太! 女儿还嘴,您也是老头。 周叔叔生气地说,哼。 周叔叔七十二岁,比起其他老头,确实还年轻。 搬好家,周阿姨马上去申请了一块菜地,正好有人要退出来。 周阿姨跟女儿通视频电话,说,有了
我第一次见到马达,是他回岳母家过春节。那时的他有些胖,穿着比较时尚,正在熟练地给一周岁的儿子换尿不湿、擦便便,脸上满是自豪和优越感。 听大姨说过,马达家不是一般人家,马达爸比他豪横,但脑瓜没他聪明。他爸当年带一个挺好看的女人来这村里,借了一把铁锹往村东头空地上一插,叉着腰大声宣布:“这块地,从今天开始,就归我老马家盖房子用了!”房子很快盖好了,女人生完马达一年后跑了。马达他爸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管
妈妈有一枚旧旧的金戒指,据说是外婆的外婆一路传下来的。我一直想让妈妈摘下来,我好戴在手上,和村里小孩玩的时候装作随意地伸出手,闭上眼睛幻想来自伙伴们的惊呼。妈妈每次都说:“哪有男娃要这些东西的,戒指我是要留给你姐出嫁用的。”妈妈总是偏心大姐。 大姐在前年夏天嫁了人,姐夫是隔壁村的屠夫。大姐刚出嫁的时候总想要回家,妈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往娘家跑叫人笑话。腊月里,大姐跟在姐夫身后回了家,姐
“亲人茶点店”,我看到这个店名时,心里温暖起来。门上的风铃带我见到一位温婉秀气的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安静得像水中莲花。我们叫她“奶茶女孩”。 “您好,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青花布衣打扮的女孩,声音轻柔甜美。 女孩把做好的奶茶递与我时,柜台上的手机响了,她的眉头轻蹙,像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她托奶茶的手下意识地一抖,杯子快速坠落,来不及阻拦。 店老板正巧回来,面对一地热腾腾的奶茶,他
这些故事讲起来已经那么久远了,离今天竟已过去六十年。可是,无论它有多么久远,只要我还有记忆,还能回忆起往事,我就会永远怀着最美好的感情,去想起他们和怀念他们…… 一 让我先从“大皮靴伯伯”讲起吧。 大皮靴伯伯姓张,爸爸妈妈和部队里的叔叔们都称他为“张司令”。那是我刚来到罗布泊的时候。他来我家找爸爸谈事,看见我正坐在门口看连环画,就敞开他那大嗓门,笑着问:“嗬,这是从哪里来的小丫头啊?在看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国内兴起了一股寻根热。有寻十八代祖宗的,有寻失散多年的亲朋好友的。后来这潮流又扩散到了寻同学,从中学同学一路寻到幼儿园同学。 就是在这样的全民寻亲热里,我又见到了我的小学同学齐鲁南。 记得那天我在办公室看材料,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打进来,我没接。这个号码便不依不饶不停地打。接通电话,原来是几十年未曾见的齐鲁南。 齐鲁南在电话里显得很激动,说:“嗬,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老班长,我可
天空飘着细雨。 洞庭大道的人行道上挖了道沟,本色的黄泥裸露着,像是一幅画被剪出个口子,又似一条巨型蚯蚓趴在那里,成了这座美丽小城的一个外来物种。两个满头黄毛的青年跨过这一片泥泞,双臂交叉裹紧敞着的皮夹克,接连用一侧肩膀将烟火馄饨铺虚掩的玻璃门撞开,冷气肆意冲门入室,店里的人齐齐望出去,盯着两人看。 高个黄毛扫了眼店里,大声道,还有位置没? 六张小桌坐满食客,仅剩一张半片桌空着。说是半片桌,其
锅里,红枣皮张开了,满屋红枣的香气,闻起来感觉很温馨。 兰姐把红枣捞到筛子里,沥水,不去核。别人家的年糕会去枣核,吃起来不扎嘴。但兰姐觉得,有枣核的年糕,味正,有咬头。另一边,豆豆见妈妈把黄米面和糖倒进面盆里,便端起舀子往盆中间淋水。黄米面是黍子做的,去了壳,磨成面,做年糕,很黏。 六斤红枣,配十斤黄米面。兰姐就着水,用手指快速地搅拌,像是在给面盆挠背。水是温水,要慢慢淋。 去年,豆豆端水舀
雪没有嘴巴,她听不到它的呼喊。 十万片六棱晶体从遥远的琼山之巅坠下,穿过万树梅朵,最后落在她皲裂的手背上。像是被烫了一下,她缩回了手。 无数的雪花在风中飘荡,它们长着相同的脸。她怔怔地望着飘雪,心里喊着雪的其他名字:初恋、眼泪、爱人和分离。 顾客不耐烦地按响汽车喇叭。阿琼回过神来赶紧用洗车巾擦拭车身,确保车身没有残留污渍后,她对着顾客摇起的车窗鞠躬,目送车子远去方才回身,将抹布丢进桶里。
林瑞晓在告知单位人事科,她要求五十五岁退休,不延迟到六十岁的决定后,好像卸下了几百斤的重担,一身轻松,尽管还有两个月才到正式退休年龄。 那天晚上,她吃完晚饭,和爱人去河边散步,一个小时后回来,窝在沙发上看一集电视剧,然后洗漱睡觉。她没有服用阿普唑仑,没有戴耳机听书。失眠?随它去好了,都要退休了,多睡一会儿少睡一会儿又能怎么样呢?不会再有重要的实验要她做,也不会有紧急情况让她加班。可奇怪的是,她并
小时候,几乎是刚过完年,我就盼着过年了,盼着过年放鞭炮,我喜欢闻鞭炮爆裂时散发的火药的味道,我喜欢听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响声,我更喜欢瞧一闪一闪的鞭炮火光中,父亲哈哈大笑的模样。 我的脑海里一直保存着那幅画面。 那时候,我、二弟、三弟,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过年的压岁钱就是一把花生和几块糖,别说孩子们,就连大人们也没有钱。鸡屁股,就是大人们的“钱包”,平时拿着几个鸡蛋去换点急需的生活用品。快过
包产到户后,我家和大哥的两个儿子使一个场。 场离村大约二里,隔着条河,依着岭的南坡,右贴小河东依缓坡,南面是一条通往乡里的宽道。看场屋盖在场北的陡坡上,与场隔着一条羊肠小道和小道紧拥着的窄窄小沟。小屋是用乱石砌的,石块虽不规整,但墙面非常齐平犹刀切般。屋顶是用山草苫的,山草耐烂且冬保暖夏抗热。小屋不大,靠西墙搭一张床,靠灶台北支着饭桌,仅一人能在里面转悠。大哥年轻时是生产队里的一把劳动好手,屋虽
明朝崇祯年间,豫北隆虑镇有一书生,姓常,名梅生。这梅生嗜好读书,却屡试不中,又懒于田耕生活,父母双亡后,三餐难续,终在三十八岁那年病死在乞讨途中,被人用一卷残席葬于荒岗,以孤魂野鬼入了阴曹。 且说这梅生归了地府后四处游荡,看着别人都有墓冢坟茔,门前灵幡飘动,松柏常青,供品不绝,而他活着时就穷困潦倒,死后亦是穷鬼一个,不觉就心生悲愤号啕痛哭,只哭得天昏地暗,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不省人事。昏睡中,梅生
病房的主色调当然是白色,白色的屋顶和墙面,白色的被褥和床柜,白色的床铺隔帘,还有三位老人白色微卷的短发。 这是一间设有三张床位的小型病房。两张床的病人症状较轻,输完液就回家了。紧靠窗户的病床此刻有三个人:香倚着被子和枕头坐在床上,莲和莘分坐在床两边。 香脸色苍白,情绪低落:“这病说来就来,养大的儿女该来却不来。”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右脸不停抽动,嘴也向右边歪斜着,话语既不连贯也不清晰。 莲和
“嘿,新兵蛋子!”班长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拍了一下新兵小李的肩膀,操着一口山东话说,“你不是问俺守着这荒得没人的地有啥意义吗?来,俺给你拉拉呱。” 小李被班长拍得一激灵,立马挺直身子,一脸紧张又认真地看着王强,眼里除了迷茫,这会儿更多了些敬畏。 此时,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冰冷,吹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片雪雾。天空湛蓝如宝石,但那深邃的颜色中却透着寒冷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这美丽背后的严酷
二月初三那天发生了意外,汗的外孙额色德里阿哥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朔日,汗率队从广宁返回辽阳接福晋,额色德里阿哥在二百人的护卫队伍之中,头夜住十三山,次夜住杏山,每过一地当地大小官员出城十五里叩迎。 第三日距离目的地辽阳城还有十五里路,不幸事件发生。 额色德里是汗的三女儿莽古济的儿子,十五岁,平坦的道路上他竟然从马上掉下来,磕地而亡。汗痛惜不已,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外孙的尸体被先行护送回辽阳,汗问
赵青把瓷灯掏出来,他的袍子上全是血。 屋子瞬间亮堂起来,看着就像多点着一豆火光。李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宋代的式样。灯身上也糊着些血渍,就跟刚从土里刨出来似的。 “太子当年读书用的。”赵青趴在方桌上,一副功力尽失的样子。 “看样子,那些人打到东山来了。”李脆把眉头压一压,好像进来的是一包脏东西,要给他带来什么晦气似的。 赵青说:“太残忍了,连路边的石头都要砍几刀。” “哗”的一声,李脆趁赵
这个冬天有点古怪,前些日子天气老是暖烘烘的,让人怀疑老天忘记把开关打在制冷上。可是,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十摄氏度,路面结了薄冰,行人的脚步咔咔地响着,匆忙又干脆。 马可每天早出晚归,他在省城的大学里已进修半年了。他是脱产学习的在职研究生,住在校外的一间出租房里。和他合租的也是个进修生,人不错,和他一样,性格都不张扬,挺好相处。 几天前,马可的妻子也来了。她们学校选派她来学习教学课件制作,妻子没打招
下班一到家,我就不由自主地走到镜子跟前。刚站稳,就听到镜子说,你变了!我眨巴两下眼睛,又凑近了些,把间距控制在厘米的范畴,镜子又说了一遍,你变了! 我懊恼至极,这三个字我已经听烦了,听厌了,听出了怒火,恨不得把镜子给砸个稀巴烂,以正视听。别人说也就罢了,可它是镜子。我变在哪儿呢?我自己还能看不清自己?我干吗要照镜子?没事找事,自添烦恼。 我以前不照镜子,从来不照,不屑于照。有什么好照的?男人讲
她把小花带回家后,小花滴水不进,粒米不沾。 小花是只猫。刚开始,她以为小花不适应新的环境,过几天就好了。 没想到过了三天三夜,小花还是滴水不进,粒米不沾,总是跑到门边,“喵喵喵”地哀叫。 小花是父亲在七年前抱养的。刚抱来时,猫的毛色黑白相间,初看像穿了一件花衣裳,很是漂亮。父亲给它取名小花。常听父亲说,小花跟他很亲近,他走哪儿小花就跟到哪儿。到了冬天,父亲怕冷,整个晚上脚都是冰的,冻得睡不着
他从不搬盒子。 更准确地说,他从不用双手去搬一个盒子。他可以单手拎,也可以用肩膀扛,甚至用背驮,就是不能用双手搬。 还在上学时,他是数学课代表,一次,老师让他将办公室里的学生作业本都搬到教室去,发还给同学们。平时的作业本也就四十多本,一摞,他双手一抱就给搬走了。这次不一样,是暑假作业本,加在一起有几百本,堆在老师的办公桌上,好几摞。为了让他好搬一点,老师找了个纸盒子,将作业本都盛了进去。他看着
大家都夸老孙头有眼力。 老孙头是个牛贩子,一生阅牛无数,从未走过眼。老孙头相牛就两招:摸,睃。这摸嘛,就是把手伸进牛嘴巴里探槽口,顺时针摸三圈,逆时针摸三圈;这睃呢,就是观察,绕着牛转几圈,再解绳牵牛溜达——看脚力,辨嚼劲,闻鼻息。一摸二睃下来,甭管黄牛水牛,其年龄、食量、体能,还有生活习惯和脾气秉性,全都拿捏得八九不离十。 邻村有人找上门,拎一条好烟、一瓶好酒,说外地有人过来买马,他着急卖,
“广州的楼,真是高啊,听人说,在楼下望不到楼顶哩。”柏婶说,有一句没一句的。 柏老汉接过了话头:“那楼还不算高,最高的是那个塔,叫作‘小蛮腰’,说有六百米高。” 老两口一坐下,就会聊起广州。家里客厅的电视,他们总会调到广东台,他们想知道广州每天发生些什么事,他们将广州每天的天气装进自己的脑子里。前阵子接连下了三十多天的雨,柏婶就接连催促柏老汉打电话给儿子,问这些天是不是淋着雨了,叮嘱娟子送小丁
“新东北文学”与“新南方文学”作为近年来颇受瞩目的文学现象,很难不引起青年创作者的关注。本期华东师范大学同学的两篇作品,正展现了“新东北”与“新南方”的风格差异。 刘天宇的《醉生》写一男一女酒桌对饮,吴遥述说着他的成长故事,从富有历史感的细节出发,一路向深处走,直触及不可言说的创痛,终止于一句错位的道歉。东北腔纯净绵密,纷如大雪,过往与当下、现实与幻想,既拉开距离,又在醉语朦胧中杂沓交连。王丽妍
吴遥打小就会唱《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他特别喜欢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听着舒服有味道,用爷爷的话说,得劲。这首歌是爷爷教的,头一顿一点,声音嘶哑。吴遥有样学样,白的头黑的头,大的头小的头,晃出音符。 中学时代的最后一场联欢会,有人起哄让吴遥表演个节目。领头的说,吴遥一直闷在角落里不吱声。大家鼓掌喊,来一个,来一个。吴遥说,好,我给大家唱首《松花江上》。他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一个滴雨的下午,她从菜市场回到家。手上残留着韭菜的气味,是在菜场顺手揪起的一小段,放在指尖捻,汁液渗出来,指尖绽开绿意。晃了三四圈,空手而出前,她在临近出口的摊位买了一把芹菜和一小块猪肉。 水龙头开着,芹菜泡进水里,茎秆饱胀汁液。湿气沉甸甸的,口内却是干渴,她接了一杯水,摇晃到客厅,还是倒给了绿萝。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可自己并不爱水,她想,也从来不被充盈的气血所照顾。蜡黄的一张脸,从脸颊到嘴角
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老张出门倒水,随手一带,门“砰”地一下锁住了。他拎着个脸盆,站在门边发愣。 热心的邻居拥来,想尽了办法结果还是——“没门”。 我家大姑站在人群里眨眼,忽然她笑起来,挤到老张跟前向他神秘地说着什么,眼神一个劲地往南院飞。 老张愁眉渐渐舒展,却又显得很为难。 大姑摆摆手,叫上几个小伙子连请带拽地拉来了南院的李小川。 小川前几年因偷盗在劳教所待了一年多。现在他成天不言不语闷
我的舅舅王五退休了,他说:“我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啦。” 可在我看来,他刚休息了三两天,人就委顿得如同一片枯黄的菜叶。 我这样形容我的舅舅王五,并非故意对他不敬,而是因为,他以前经常用同样的话来讽刺我。所以,当我看到他满脸憔悴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句话。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已经令人兴奋地变成了一片黄菜叶与另一片黄菜叶之间的关系,这很好。 退休以前,我的舅舅王五是这座城市里一个不大不